
【流年·雪】飘雪的日子(征文·散文)
老黑山脚,散落着很多村子。我老家土官庄就长在那儿。
年底,家家忙。田间地头,锄头钉耙飞舞着。老黄牛“哞哞”叫着。
我老家,飘雪的季节,是另一番忙碌。
雪花飞舞,满山的梨花,田里地里白茫茫,像一个待嫁的新娘,披上大喜的白纱盛装。
村人不忍打扰,就趁这些亮亮的日子,做一些在屋头做的事。一时间,年猪“哼哼哧哧”的嚎叫声,摏米粑耙“咣当咣当”的声音,村头村尾都在响。
对于村人来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一年的光景,都要安排好。天气好时忙地里,下雪了就料理屋头。
有的人家,是女人先起床。
他爹,外面下大雪了,去不了地里。咱今天泡米摏米粑耙,娃娃放假回来,有好吃的,好不好?
好啊,憨婆娘,一大早就嚷,眼里只有你娃啦。
女人一笑,戴好花格子顶帕,生火,烧水,泡米,蒸米。那是糯米,老早就准备好的,上好的糯米。
男人起来,抱过烟筒,“咕嘟咕嘟”吸了一气。打水,洗漱,然后烧上一壶热水,去院子里洗碓窝。
此时,村子上空袅袅炊烟,雪花飞旋。朵朵雪花将炊烟剪成丝丝缕缕,散散漫漫,与雪花融在一起,化成了白。
碓窝上空搭的是简易棚子,上面是厚厚的白。蒸好的糯米,热气腾腾,倒入碓窝里。男人一脚一脚踩起碓,一下一下往窝里摏。女人单膝跪在碓窝旁,膝盖下有棕垫子。一只手不断把粘在碓嘴上的糯米团团扒进窝里,反复摏。
他爹,我想多摏点,送一坨给肖奶奶,老年丧子,怪可怜的。女人说着,把摏好的糯米团团放入盆里。糯米团团白汪汪的,盈爽爽的,比雪还白。把糯米团团做成一筒一筒的,就成了米粑耙。女人又说,城里人叫饵块,真不好听,还是米粑耙好,光听着就香,就甜。
憨婆娘,咋个不憨呢,管它叫什么,关键要有。送吧,肖奶奶是好人。
这时,来了一个胖妇女,戴着一身的雪花,说,你家摏完,就着热碓窝,干干净净的,我也要摏。
男人一看,露出狡黠的笑容,也不避讳自己的婆娘在场,说,嫂子,你也要摏啊,我来摏你的碓窝。胖妇女一听,就知他想占自己便宜,笑道,你还摏得不过瘾啊,妹子,晚上让他接着摏,累死他。
还接着摏呢,他就是嘴得。女人道。
三个人哈哈大笑,笑声搭着雪花,飘上天。雪,下得更猛了。
其实,村里有摏米粑耙的机器,不费力,快,还用塑料薄膜包好。但村人就是不去,他们说,机器做出来的米粑耙就是不好吃。外面的人来买米粑耙,也忘不了问一句,人工摏的,还是机器做的?
孩子他爹和我摏的,包你满意。女人说话时,嘴里冒着热气,乌黑的发梢上,落着雪花。她的棉衣袖口,棉裤膝盖处也粘着雪花,细细看,是白色糯米粒。
来人顿时放心,付过钱,抱着米粑耙,笑嘻嘻地走了,像抱着新媳妇样的。
女人“咯咯咯”笑着,数着钱回家。
女人,就是我堂嫂,男人嘛,就是我堂哥啦。
有的人家,是男人先起床。
孩他妈,还不快起。我已经把土灶挖好,烧了一大锅水。你赶紧起来煮早点,一会帮忙的人就来了。吃过饭就动手,今年我们的年猪大,早动手早洗早好,不要两头见黑。男人说着,磨刀霍霍,刀口在雪光里闪亮,发着白光。
男人说杀猪说成洗猪,是这儿的风俗,说杀猪不吉利。
外面,雪越下越大。土灶上的大锅,冒着热烟,雾气腾腾,亲吻着雪花,一亲就化。热烟绕绕,转了几个圈,禁不住雪花的刺激、诱惑,做了俘虏,也成了雪花的一份子。
这时候,来帮忙的几个中年男人来了,吃过女人煮的米粑耙,都说好吃,然后站起身,走出门,向猪圈走去,猪圈在院子的侧面。好像预感到什么,一头胖嘟嘟的大白毛猪,膘壮体肥、全身圆溜,屁股丰满,顺着墙根,走着,哼哼着。
几个人进圈里,一个先抓住后腿,一个揪住耳朵,另外的从侧面按了上去。他们很有经验,这一抓一揪一按,就逮住了这头大猪。几人合力把猪弄到院子里的长条桌上,大白毛猪“哼哼哧哧”的嚎叫声,叫得村子的角角落落都听得见。
人们知道,这是第一家在洗猪。雪花飘得更浓烈了,像要来看热闹一样,挤满了院子,院子里白得刺眼。白色的刀光一闪,男人在猪脖子那儿捅了进去,刀一拔出,一股鲜红的血,冒着热气,像山泉水一样,“哗啦哗啦”地淌进女人早已准备好的大盆里。几滴血溅到盆外,落在白扑扑的积雪上,白里透红,分外醒目。
一个小孩跑过来,把那团红雪捧了去,做他们堆的雪人的嘴巴。旁边的一条狗,对着雪人叫个不停。
待猪血流尽后,把大白猪放入大锅里,很快,给猪翻了个身,看看烫得合适了,就把猪放在雪地里铺好的稻草上,几个人忙开了。
刮毛,开剥。男人在猪鼻子与猪嘴处捅开一个洞,塞了根绳子进去拴好,提好稳住,把猪头先卸了下来,在递给女人。
女人提着猪头,扭着屁股,一路小跑,一路笑。突然脚下一滑,一屁股摔趴在雪里,猪头滚得老远,惹得几个人大笑。女人也大笑,自个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男人说,憨婆娘,小心雪公公把你收了去。
女人提着猪头,回过头来,笑得忍不住,道,狼心狗肺的,你巴不得,好娶雪娘子,小心把你化了。
几个人又是一阵大笑。
猪脖子卸下来后,男人顺着猪肚皮,一刀下去,猪划成了两半。男人把里面的肠花五肚掏了出来,放进一个簸箕。帮忙的人抬到水管处,开始翻肠倒肚,清洗。
孩子们在旁边,睁大眼睛,瞧得入迷,很惊讶。
几条狗,在远处逛着,胆大的,在桌子下面溜来溜去,恨不得弄到一块吃。主人一声吼叫,狗撒开四蹄,连滚带爬,雪花四飞,旋起一团白影,消失在白色中。
差不多也就这个时候,“哼哼哧哧”的嚎叫声又有几处传来,不用说,飘雪的日子,洗猪的不少。谁愿意窝在家里,守着飘雪,一事无成。化雪后,天晴了,是打整土地田间的最佳时候,那时,家家忙。请人洗猪是请不来的,忙啊!
男人把猪肉切成一吊一吊的,方便腌好盐巴后挂起来,不会坏。
男人切好一块五花肉,有两个巴掌大,对女人喊了起来,孩他妈,孩他妈,你把这块肉,给肖奶奶送去。
哎,好的。女人接过,消失在雪花里。
帮忙的人说,老哥子,你家年年都给肖奶奶一块,好人啊。
肖奶奶一个人,过得很苦,不容易,一块肉对我家来说,不算个事,对她来说,就是过年啊!
雪下得越来越大,几个人已经把整头猪切好,剩余的事儿,就是用盐巴腌,在屋子里做了。几人转场到屋里,翻肠倒肚的人也回来。大伙儿在门外,把身上的雪花抖尽。这才发觉,雪下得老厚了。
等女人从肖奶奶家回来,男人已经切好一堆肉,说,拿去煮好,再炒个小炒肉,炒个旺子,再炸一盘荞丝洋芋片。今天有空,好好喝上一顿。
这家男主人,是我的发小,从小有残疾。中年娶得女人,给他生了三个孩子,都在读书。
孩子们不怕冷,跑出去,打雪仗,堆雪人。也有几个年轻媳妇加了进来,脸红扑扑的,在白雪中,分外妖媚。“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与欢快的笑声,舞成一团。
树梢上,一只不怕雪的小鸟,一动不动,瞪着眼睛,望着。一个年轻媳妇被塞了一团雪在脖颈上,冰得大叫。小鸟吓得扑棱着雪花,飞了起来。“沙沙沙”,树上的积雪都落下来,盖住了串串脚印。
股股香味,粘在雪花上,满村飞。女人喊各自娃娃、媳妇的声音,被雪花带了过来。吃饭了,是不是玩雪就玩饱了?快回来喽!
雪地顿时安静下来,“沙沙沙”的落雪声,让空气静得慌神。一望无边的珍珠白,白扑扑的老黑山,白花花的凸凸凹凹,白皑皑的河。白色掩盖了时空,等不来黑夜,村庄开成了一朵雪花。
要不是飘来的酒肉香味、袅袅升腾的炊烟、你来我往的喊拳声、女人的笑声、娃娃们的打闹声,回娘家白生生的媳妇,像走进了荧光洞里,早已迷了路。
飘雪的日子,就是飘香的日子,也是村民享受幸福的光景。
谢谢你!
问好山地,编辑不当,多多包涵!
希望你多批评。以便我进步。
谢谢你的点评,谢谢!
我读到了欢快,希望,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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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师兄把这么一篇美好的文章带给大家。
读师兄的文章,学习,顺便找找灵感。

我怕期待你的号作品。
从刀哥的文章中,不难看出,刀哥是一个接地气务实的好男人。
问好刀哥。祝安。

尤其是,将这样一幅景象,乡土气息充满烟火味的文字,置于雪天,给人的美感,如世外桃源,美得耀眼。阳光的主题,积极的生活方式,温馨的场面,幽默有趣的叙述,暖暖故乡里邻间的关爱,这样的农村,洁净,美好,令人向往。
我喜欢用质朴的文字表达我的思想,真诚地书写家乡,展现乡下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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