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关于故土(诗组)
一、旅馆
对于一片叶子
树枝是旅馆
对于一颗石头
山头是旅馆
然而对于一个浪子
一个脚印
也可能就是一个旅馆
十九岁前
我没有见过旅馆
因为
我的脚
在十九岁之前没有踏出过
县城的方寸土地
然后的十六年
我把脚印踩得满世界都是
于是我变成了旅馆的贵客
我就变成了浪子
二、车票
我的第一张车票
是红色的站票
就像我出生的时候
没有分到属于我的土地那样
那一夜我站立在车厢里
用一夜的时间
把车票攥成了如同
奶奶额头的皱纹
那般沧桑
尔后的很多年
我有了很多的
车票
贴满了很多
旅程
直到很多年后的
某天
我发现我依旧只有站票
原来
浪子是买不到坐票的
我的座位在西吉的那个土炕上
扎下了根
在这五彩的城市里
我只有一间旅馆
游走的旅途
我需要一直就这么站着
也一定会这么站着
日夜排队
酷似春运时候的售票窗前
昼夜守候的老爷爷那样
只为给我的孩子买到一个座票
三、病
可能就是在十五年前的
那个夏天
我自己给自己种下了
一个病根儿
然后
这个病就缠住了我
总是在佳节将至的前夕
发作
焦躁,失眠
时刻在谋划着一场穿越
可能就是在那年的夏天
我变成了嫁出去的女儿
母亲说
以后你就是亲戚了
我说
怎么会呢
之后
我真的就变成了
一个亲戚
可能就是在那年的夏天开始
这个病让一个男人
变得
像个女人那样多情
或者
像个媳妇儿那样矫情
总是在佳节的前夕
捏着手绢儿满面绯红
其实婆婆家人对我不差
只是娘不在这里
我总是客人
四、关于故土
我似乎明白了
所谓故土情
是很自私的情愫
它仅限于浪者本人
对故土和亲人的
恋恋不舍
隔代了
就没有了
我似乎明白了
所谓故土情
其实仅限于门前的树
还有父母手足
故土
就是父母手足
就是自己的根
而已
传说我的祖上来自大槐树下
但我并不思恋大槐树
大槐树的枝丫在西吉生根
长出了我
所以我的根在西吉
所以我的故土在西吉
那么
多少年后
我的孩子的故土在哪里
是不是取决于我
我似乎明白了
明白了很多年前
父亲说过的那句话
他的孩子会遍地开枝散叶
可是在未来
我的孩子和孩子们
他们还能记住
我的故土吗
也许
这玩意儿就像
一溪流水
所谓红尘滚滚
原来
浪子是买不到坐票的
我的座位在西吉的那个土炕上
扎下了根
在这五彩的城市里
我只有一间旅馆
游走的旅途
我需要一直就这么站着
也一定会这么站着
日夜排队
酷似春运时候的售票窗前
昼夜守候的老爷爷那样
只为给我的孩子买到一个座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