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绝招
任月华是一位小学教师,他很看重这项工作,因此对培育学生的成长很负责任。
那天,任月华刚进校门,传达室的老张喊住了他:“任老师,这儿有你们班王小毛的一封信,是少儿编辑部寄来的,王小毛不简单啊,连编辑部都给他来信了,是不是这个小家伙放了颗卫星?”
任月华接过信,神秘地笑笑,走进办公室后,拆开信匆匆看了一下,就开始给王小毛的母亲周翠华打了报喜电话,并邀请她亲自来学校看看她儿子的稿件录用通知单。
有这等好事,周翠华当然不会放过,她对着镜子擦了又擦,梳了又梳,最后兴冲冲地赶到学校来了。
一进任月华的办公室,周翠华就一连声地奉承起任月华来了:“当老师不简单啊,从事着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特别是你,任老师,孩子的成长离不开你不厌其烦的教诲,你如同父亲一样宽厚,如同母亲一样慈善,有您这样的一位老师,是我们家长的荣幸,是孩子们的福气。小毛的作文能上刊物,还不是您呕心沥血的结晶?我感激您,有代表小毛的父亲感激您,我们全家都感激您!”
任月华听到这里,心里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嘴上却谦虚地说:“还不是你们家长教导有方?阿毛悟性高,尤其是在学电脑方面,一点就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周翠华脸上堆成了一朵花,开始自夸自擂起来:“那是,那是,小毛一做完作业,我就教他学电脑。虽然他不是我亲生孩子,我从没放松对他加强教育。任老师,这次你辅导了什么作文,让我们家阿毛能一鸣惊人?”
任月华从桌上拿过那封已经拆了口的信,说:“这是刚刚收到的采稿通知单。”
周翠华双手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块巴掌大的纸片,纸片相当精美考究,上面郝然打印着:“拟用稿件通知单:王小毛同学:你的《我的家庭》一篇习作拟被我部刊用,请让你的辅导老师把作文的批语和特殊说明寄往我部,谢谢。”接着是客服电话和年月日,还盖着编辑部鲜红的大印。
任月华不动声色,却在暗暗观察周翠华的表演,心里说,别看你现在喜不自胜,一会儿就有你好看的,他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说:“小毛家长,面对这样的好事,我不敢擅自做主,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让你表明一下态度,让不让少儿杂志编辑部发表小毛的这篇作文。”
周翠华想都没想说:“得发,只有憨子才不同意发,杂志社把小毛的作文发出来,发往全国各地,那是多大的荣幸,这对孩子的学习是个鼓励,对我们家长更是一个鞭策,作为母亲,我也跟着长脸哩。”
任月华轻蔑地笑了一下说:“小毛的作文若是不发表,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浪费就可惜了,若是发表,小毛名利双收,但你却未必能跟着长脸。”
周翠华警觉起来:“任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孩子能写些啥?无非是实话实说罢了。作文在哪儿,我看看。”
任月华从作文本里找出了王小毛的作文,递给了周翠华,说:“请你看后保持冷静。”
周翠华看着看着,双手开始发抖,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最后,她把作文本狠狠地扔到了墙角:“这是污蔑,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不行,我得去找这个小兔崽子算账,看我不打掉他的门牙才怪。王小毛,你出来,你个王八羔子——”
周翠华暴跳如雷,露出了她的狰狞面目,气呼呼地向门口冲去,任月华大喝一声:“周翠华,这里是学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如果你不听劝阻,我就马上报警,事情闹大了,我看你怎样收场。”
周翠华被镇住了,她站在那里,身体如同筛糠一般。
原来,上星期任月华上课时,发现王小毛的脸上有很多血道道,他以为是小毛和哪个孩子打架弄的,就让小毛站起来问情况,小毛低着头不说话,任月华以为小毛理亏了,就开始严肃地批评起来,小毛初开始忍着,后来就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小毛的同桌小娟是小毛的邻居,她悄悄告诉老师,小毛脸上的伤是他妈妈打的,任月华的心一阵颤动,下课后就给小毛的父亲打了电话,小毛的父亲表态,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老婆。任月华本以为事情能得到圆满解决,可谁知第二天小毛来上学时一拐一拐的,任月华找到小娟问情况,小娟说,那天晚上小毛的父亲和母亲大吵了一场,最后,他们开始拿小毛出气,小毛不但挨了母亲的骂,还挨了父亲的揍。任月华听了大怒,就利用课余时间亲自去了王小毛家,看到王小毛在地板上跪着,周翠华双手叉腰还在气急败坏地骂小毛。任月华上前拉起小毛,旁敲侧击地劝周翠华要善待孩子,任月华说得口干舌渴,周翠华并不领情,她撇撇嘴说:“我管教自己的孩子,碍你什么事儿?你教好你的学就行了,我们的家务事你少插手。”
面对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女人,任月华再说下去不但起不了好作用,她还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小毛,他怏怏地离开了,一路走,一路想对策。
第二天,任月华坐下来改作文,他给孩子们布置的作文题目是《我的家庭》,王小毛的作文这样写道:“小时候,我在妈妈怀里撒娇,妈妈疼爱我,我幸福极了,后来,爸爸妈妈常吵架、打架,妈妈含着眼泪离开了我,爸爸又为我找了一个后妈,爸爸对后妈百依百顺,但后妈对我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我的家庭不是一个品牌机,而是一个组装机。我的亲妈妈是正版的,但爸爸把她从硬盘中删除了,现在的妈妈是爸爸下载的,是盗版的,对我的成绩总爱剪切,对我的缺点总爱复制,我真想把她放入回收站,但爸爸却用密码保护着……”
任月华知道,小毛喜欢玩电脑,就用电脑术语写下了这篇作文,发泄了一个幼童的心声。任月华托腮沉思,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任月华的一个同学在少儿杂志编辑部任编辑,他在微信上联系了他的同学,把小毛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的同学,并把小毛的作文发了过去,求他的同学帮帮小毛。
任月华的同学笑了,回复道:“我说人大才子,你开什么玩笑,像这类泛泛一般的作文你让我怎么发?即便我帮他改改发了,他的后妈以人身攻击的借口起诉我,我拿什么说?”
任月华说:“谁让你真发了?你只要寄个拟用通知单过来我就有办法。”
“这容易,但你得保证不能给我们编辑部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那当然,我向毛主席他老人家起誓,绝不给你们编辑部抹黑,用后我就把你寄给我的东西烧掉,不留任何后患。”
“那好,我现在就给你办!”
他的同学很守信用,就把信寄到了王小毛所在的学校,不看内容,单看信封就正统考究。对这一切,周翠华当然蒙在鼓里,她看着信封,看着“录用通知单”,又恨又急,真担心少儿杂志把这篇作文发表出去,她就真的跟着“出名”了,不但她的街坊邻居用白眼看她,恐怕连她的至亲好友也要戳她的脊梁骨。
任月华见达到了预期目的,就说:“小毛妈妈,如果你能保证你以后不再无辜折磨我的学生,我就以班集体的名义给人家去信说明这篇作文涉嫌抄袭。”
周翠华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她连忙说:“任老师,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虐待小毛了。求求你,让编辑部把这篇作文撤下来,不然,以后你让我怎样见人。”
任月华追了一句:“你说话算话?”
周翠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全国那么多维护少年儿童合法权益的杂志,随便一个把小毛的作文发表出来,我这张脸往哪儿放?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王小毛受到任何委屈了。”
任月华答应了周翠华的请求,当着周翠华的面烧掉了信封和那个子虚乌有的“录用通知单”,周翠华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灰溜溜地离开了,望着周翠华远去的背影,任月华心里说:“小样儿,你要再旧病复发,我任月华就另想办法治你。哼哼,在我面前耍花招,你还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