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富老人看到儿子小锋和儿媳秀芳回来，又惊又喜。忙不迭拿来网兜，去抓家里喂养的土鸡，要做一顿家乡菜为他们接风洗尘。
　　 秀芳摆动着粉色多褶的裙裾走过去，夺了有富的网兜，微笑说:“爸，歇着吧，把鸡留给自个补养身体。”
　　 有富“嘿嘿”笑着，心里如喝了蜜一般受用。
　　 “爸，你去把户口薄拿来，我们要去派出所给晶晶办理身份证。”小锋没有进门槛，催促道。
　　 有富劲头十足地进了房间，取来户口本双手递给儿子，满脸堆笑说:“智智和晶晶真懂事，昨天还在电话里向阿(我)唱生日歌。都是你俩教养得好……
　　 小锋似乎没有耐心听老父亲把话说完，已关好了车门，旁边的秀芳瞪了他一眼。
　　 小锋驱车去镇上不到一个小时，卖烟花爆竹的小吴用车送了六千多元的烟花到有富家。
　　 看着愣愣发呆的有富，小吴边卸烟花边说:“老人家，你福气真好。儿子是做大生意的吧？”
　　 “傻儿子，大手大脚买这么多花炮，也不商量下。唉！这不是烧钱嘛？”有富一脸嗔怪道。
　　 “老人家，生了个有出息又有孝心的儿子还不满意呀？你那儿媳也不错，到隔壁店订了一个最大的蛋糕。”小吴竖起大拇指。
　　 有富脸上的笑纹向外荡漾开来。
　　 从小喜欢调皮捣蛋的小锋，如今也混得人模人样。真是托老天爷的福！如果孩他妈还在世该多好！有富用手抚摸着包装鲜亮、精美的焰花，眼眶湿润了。
　　 生日宴吃完，小锋不顾旅途劳顿出去找人打麻将，秀芳则早早关门睡觉。
　　 夜半，小锋把门拍得“通通”响，房间里的秀芳纹丝不动。
　　 有富闻声，急忙起床。
　　 门开了，小锋笑嘻嘻地闯了进去，一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这让有富悬着的心落下地。
　　 “别上来，死到沙发上睡去。”秀芳压低声音说。
　　 “都老夫老妻了，有啥大不了的嘛？”小锋大大咧咧的声音。
　　 随后，相互撕扯声以及席梦思床的吱呀声，隐隐约约从门缝传到有富耳朵里。有富窃笑着摇摇头:都快做爷爷的人了，还这样打情骂俏。
　　 次曰，有富老早弄好了早餐，唤小锋起床去县城买酒菜。小锋打着哈欠走出来时，有富一眼看到小锋的额头上有几道手抓过的痕迹，忍不住问道:“你脸上咋开花啦？”
　　 “没事，开玩笑弄的。”小锋轻描淡写地回答。
　　 有富嘴里没追究，心里纳闷：一惯温顺、心善的秀芳啥时变得这样泼辣了？
　　 十多年前的农忙时节，小锋和几个同伴躲在牛棚里打牌，被秀芳寻到给搅了。小锋觉得没面子，一进家门，二话不说给了秀芳颧骨一拳。秀芳的左眼立刻肿得像馒头，眼珠子呈血红色，眼皮也无法睁开。她哭着要去娘家，小锋又觉得丢了他的面子，蛮不讲理地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让出门。从田里干活归来的有富，操起扁担向小锋劈下去。小锋闪身躲过，吓得一天不敢露面。有富丢了扁担，立刻用自行车载着儿媳去了乡医院……
　　 现在秀芳反而把小锋整治得服服贴贴，有富老人想破脑壳也想不通。
　　 给有富祝贺完生日之后，儿女们如鸟雀般散去。有富心满意足，逢人就夸儿女们如何如何好，夸得最多的要数小锋和秀芳。
　　 不久，村子里搞新农村建设，有富家的老房子必须拆除，他电话和小锋商量，可接电话的人竟然是讲普通话的陌生女人。
　　 “喂！老头，你是谁？找小锋干嘛？”娇滴滴的声音显得不耐烦。
　　 “你是谁？小锋的手机咋在你手里？”有富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反问。
　　 “哈哈哈！这有啥奇怪的？我是小锋老婆。老头，小锋刚喝醉了，就躺在我身边……”女人的笑如夜猫子叫，让有富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放屁！”有富撂下一句粗话，挂断了电话。
　　 心急火燎而又一头雾水的有富拨通了秀芳的手机。
　　 “芳儿，小锋是不是又在外面鬼混？”有富的心悬到嗓子眼。
　　 “爸，她……她……她说的没错。你儿子五年前就认那个比他小十来岁的女人做老婆了。我问他为了啥，他说为了享受。那女人是个独生女，父母都吃国家粮，还有一套房子和一个店铺。”秀芳声音有些颤。
　　 “啥？芳儿，你……你们开啥玩笑嘛？”有富大惊失色，提高嗓门道。
　　 “爸，这次我和小锋回家给你办生日，顺便拿了离婚书。这些年，我只不过是个挂名的……”秀芳哽咽得说不下去。
　　 “嗨！你咋不早说呢？作孽啊！”有富挂了电话，一拳打在脑门上，顿觉两眼金星直冒，脑袋嗡嗡作响。他向后踉跄几步，仰面瘫软在床上。
　　 有富郁闷的心情还没有消散，小锋就携着外地的老婆阿娇和他们的五岁儿子果果回家探亲，顺便拿结婚证。
　　 看到阿娇涂抹得像戏子的脸和古里古怪的穿着，闻着隔着几米远就能嗅到的香水味，有富的肠胃搅翻了，心里的火苗子往外窜。他毫不犹豫返身进屋将大门关上，任凭小锋雨点般地敲打。
　　 “扁毛畜生，为了这个狐狸精，啥都可以抛弃。你死在外面做别人的上门女婿，以后别回这个家！”有富的声音沙哑吼道。
　　 “爸，我违背了秀芳，欺骗了阿娇。千错万错，果果不能没有爸妈，智智兄妹都长大了，又有一个固定的店铺，不用我去操心……”小锋在门外掏心掏肺，眼角闪着泪光，惹得扯住他衣角的果果小眼睛也一眨一眨的。阿娇在旁边似笑非笑，鼻孔哼哼着。
　　 “闭嘴！从今往后咱们两清，你不用叫我爸，我也只有文锋这一个儿子。”有富两眼噙着泪花，吼出的声音震得不锈钢门嗡嗡响。
　　 有富茶不思饭不想，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不久就病倒了。
　　 这天，秀芳和小锋好像商量好了，同时到达老家。小锋一下车，一双“咸猪手”就不安分搭在秀芳双肩上，好似分居多日的情侣。秀芳一歪身子，用力将小锋推开，怒目而视。
　　 两人走到床边，异口同声叫了声爸。和衣而卧的有富怔怔地看着他俩，以为出现幻觉，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问:“是芳儿归来了吗？”
　　 “爸，咋不照顾好自己身体呢？”秀芳边说边整理乱糟糟的房间。
　　 有富朝小锋挥挥手，小锋知趣地退出。
　　 “芳儿，咱家对不住你呀！今后遇到个好说话的男人就嫁了吧。”有富把心里话说出，如释重负。
　　 “爸，看你说的，等智智娶老婆了，我还要给他们带孩子哩。说老实话，我的心都凉了呢。”秀芳说着转过身给有富倒杯开水，发现电水壶是空的，就去厨房装水。
　　 有富看着秀芳的背影不停地摇头叹气。
　　 秀芳下厨做晚饭，小锋涎皮赖脸前来帮忙。
　　 饭后，秀芳安顿好有富，转身进自己房间，还没等关门，小锋就像尾巴一样紧随其后，牢牢地靠在门框上。
　　 “咱俩都成过路人了，你这人咋还耍赖？惊动了老人家有意思吗？”秀芳板着脸说，犀利的目光刺得小锋不敢轻举妄动。
　　 “芳，我进房间有事和你说，毕竟耦断丝连嘛。”小锋低声下气地说。
　　 秀芳又一次让了步。她没脱衣服就上了床，脸朝里侧躺着，优美的身躯呈S型。
　　 “咚”的一声响，小锋双膝跪倒在床前。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让秀芳心惊肉跳，丰满的胸脯急剧起伏着。
　　 “芳，你过来抽我几巴掌吧！等儿女成家了，碰到好一点的男人就跟他走吧。咱俩今生不能白头到老，只有等来世了。”小锋的话听上去情真意切，有一种难以抵御的冲击力……
　　 泪水，早已从秀芳清秀的脸上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