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一票否决
金山村,三百多户人家,坐落在一个大山湾里,水好树多,空气清新,家家老人都长寿。为了弘扬尊老敬老的美德,村两委会研究,举行首届“金山孝星”评选活动。
楼兰是村妇女主任,也是这次活动的策划者和实施者。评选工作面广量大,由于准备充分,又得到村民的配合和支持,程序的前几轮开展得相当顺利,金秋始终排在第一位。没想到的是,在最后一轮,也就是在老年协会的选票中,金秋的后面,出现了“不同意”的一勾。
坐在办公室,手捧着薄薄的选票,楼兰的心沉沉的。
“金山孝星”是村里的榜样人物,是村民特别是晚辈学习的楷模,“孝星”不“孝”,势必带来负能量,影响家风也影响村风。老年协会参加投票的也就七八个人,其中之一投了反对票,肯定有理由,“那个人”是谁呢?金秋有什么地方“不合格”呢?楼兰是个办事不含糊的人,决定查个“水落石出”。
这事涉及到候选人的荣誉,投票人的隐私,不能大张旗鼓逐个去查问,就算是“悄悄地进行”,也要讲究方法。楼兰一时为难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村文书送来了镇政府的通知,叫金山村推选一位村民,参加全镇“十大孝星”的评选。楼兰眼前忽地一亮,嘴角露出了丝丝笑容。打开手机,拨通了协会会长金百担的电话,简述了通知精神,转而问谁最合适。金会长也没多想,就回答道:“当然是金秋啊,他的公司远在省城,但没忘记山村,经常出资,为村里的老年人办实事。前几年,给老年活动室添置了五张麻将桌,前不久,又送来了两台空调机……”
电话里,金会长还在列举先进事迹,说着金秋的好,楼兰却得出了结论,他不是“那个人”。
金秋很小就没了爹,大学毕业后靠自己打拼,生意越做越大。母亲月花婶,读过高中,平时爱看书看报,思想跟得上形势。六十多岁了,一个人住在山坞角落,金秋不放心,好几次来接她进城去。月花婶患有气喘病,乡下没事,城里人多车多,空调多油烟多,没几天老毛病就复发,日夜不得安宁。
金秋没时间照看,就在家政公司雇了一个保姆,陪护老娘去医院。水土不服,自己受折磨金秋花铜钱,何苦呢?月花婶叹着冷气回来了。
金秋出差到外地,总要买来当地的土特产,吃的穿的用的,大包小包,委托快递公司送到金山村。金木水是老年协会秘书长,也是村里的投递员,经常转送包裹给月花婶,还是从他这里探探消息吧,说不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手机没人接,大概金木水没带在身边,楼兰只好等着。没过多少辰光,电话倒打了过来,两人彼此客套了几句,才进入了正题。金木水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排来排去,还是金秋合适一些。虽然一年之中他难得回家一次,不过,在村里的超市和医务室,他都存了一笔钱,叫老娘喜欢的就拿,小病小痛就看。至于寄来的南北杂货,足可以堆满一间屋。不知什么原因,月花婶在收到东西时,每次都显得不太高兴,有时还转过身抹上一把眼泪。”
说到这里,金木水停了下来,当再次响起时,转成了另一个话题:“今天,陈婉罗就坐在我的旁边,有些事你去问问她吧。”
金木水话外有音,看来,他明白了楼兰的“真正用意”。难道“那个人”是陈婉罗?楼兰有些想不清楚了。陈婉罗是前任妇女主任,也是月花婶的老邻居,两家关系一直和好,她怎么会与金秋过不去呢?楼兰不准备打电话了,直接去了老主任家。
楼兰是陈碗罗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两人亲如母女,有话从来都是直说,不藏着掖着。见楼兰来了,陈婉罗放下手中的家务活,迎了上来,说道:“我知道,你是为选票的事来的,实话告诉你吧,那一勾,是月花婶叫我打上的。”
楼兰着实感到意外,作为母亲,怎么会拒绝儿子的“光荣称号”呢?陈碗罗指了指竹椅,隔着小桌,与楼兰面对面坐下,理了理头发,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今天早上,月花婶找到陈婉罗,说是金秋不够“孝星”资格,请把他划去。陈婉罗感到不解,月花婶说道:“去年一年,金秋前后来家两次,一次是他爹做廿周年,中饭一吃就走了,另一次是过年,带着儿媳和孩子一起来的。吃分岁饭时,他不停地在手机上划着,没与我好好的说一句话,并且连夜赶了回去。省城到家里,开车也就两个多小时,他应当常来转转,哪怕一月一次也好,吃吃我烧的柴灶饭,听听我讲的过去事,可现在,我是只见东西不见人,如果大家都向金秋看齐,我们这些人就一个个成‘有子孤老’啦!”
是啊,现在的农村,年轻人大都在外面闯荡,家里条件好了,老人不愁吃穿,怕的是晚年生活的孤独,总希望与儿孙一起谈谈天,说说笑。月花婶是顾大义的,老主任的这一勾打得没错,楼兰心里一阵热乎。这次活动已到了最后阶段,“金山孝星”的评选往后每年都将继续,还是提交村两委会讨论吧,与父母分开居住的儿女,“常回家看望、问候父母”列为“孝星”的首要条件,不然的话,无论是谁,一票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