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春，春意盎然。
　　 我去拜访家住半山腰中的山上村的同学赵春根。
　　 山上村座落在罗峰山脉半山腰处，三面环山。乘车前往山上村，还得步行一段山路。这山路蜿蜒曲折尤如一条巨龙在山中盘旋游动飞舞，站在山路上环顾四周，山峦重迭，青草翠竹，树木参天挺立，深沟遂谷，鸟儿飞舞欢唱，怎不叫人发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山间风景”的赞叹！
　　 尽管我年轻又是徒手而行，步行山路也累得汗流夹背气喘息息，只得走一阵憩一阵，累得够戗。
　　 就在这时，一位年过花甲、高大魁梧、红光满面、衣着朴素的老汉，挑着一担足足有八十斤的大米步伐轻松地超越了我，真是老当益壮。
　　 我有点怪不好意思自责自己，年纪轻轻的人行路山竟不如山里的老人，惭愧惭愧。于是，我不得不咬紧牙加快步伐追上老汉，然而我却累得满头大汗。
　　 我笑着问：“老伯是山上村人吗？”
　　 老汉看了我一眼，然后他一点头笑着道：“我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山上村上。年轻人，独身一人来山里登山观风景吧？”
　　 我笑着道：“不完全是。老伯我一个年轻人行山路还不如你这老人惭愧啦。”
　　 老汉谈笑风生道：“年轻人这没有什么惭愧的，这最主要是你行山路少缺乏锻炼。在山里的老人行山路还不如山里的年轻人。”
　　 尽管老汉那样解释，但我不得不承认道：“是的，生活中缺乏锻炼在关键时会掉链子。让你见笑啦。”
　　 老汉轻轻一笑，然后他问：“年轻人你来山里主要是……”
　　 我如实道：“我来是走访老同学的。”
　　 老汉有意提醒地问：“你事先联系过老同学吗？”
　　 我摇摇头道：“没有，我临时作的决定。”
　　 老汉作解释道：“现如今山里外岀营生的人多，来山里走亲访友时一定要事先联系。”
　　 我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麻痹大意啦。”
　　 老汉关注地问：“你的老同学是谁？”
　　 我如实地回答道：“赵春根。”
　　 老汉闻听后顿时笑逐颜开道：“赵春根外出营生去了不在家。”
　　 我顿时失意道：“这太不巧啦。”
　　 这时，老汉亲切道：“年轻人不必失意的，你远道而来山里不容易，既来之则安之。春根不在家，年轻人可以去我那儿，年轻人是春根的老同学，自然是我的客人。”
　　 这时，我的的确确出于无奈道：“看来我只有打扰老伯一次，在山里我再没有熟人真没有别的选择。”
　　 老汉轻轻一笑道：“年轻人打扰谈不上，年轻人不厌弃我这老汉土里土气言语粗野不拘小节我这老头便开心啦。”
　　 这老汉名叫赵宝山，又称赵老汉。他有二个儿子，大儿子名叫赵大山，小儿子名叫赵小山。
　　 好男儿志在报国。
　　 赵老汉先后开开心心地将两儿子送去参军保国卫家。现如今赵老汉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不愁没有零化钱，可他就是闲不住，尤如老黄牛似的非要干点事，他听说村林场无人护林便主动要求护林。
　　
　　 二
　　 护林是个苦差事。
　　 老伴得知赵老汉要护林很生气把二儿子召集回家。
　　 老伴埋怨道：“你送二儿子参军我依从了你，但你去巡山护林我不依从你，护林是个苦差，村民无人愿干你都老了还折腾个什么呢？”
　　  赵老汉笑容满面道：老伴我知道你这是心痛我关爱我，可我就是一头老黄牛越闲越闷得慌，人生在世上干点事要充实点。再说我还不算老。”
　　 老伴生气道：“你这老骨头是经不住折腾，你就安份一点我还指望你多陪我几年。”
　　 赴老汉笑着：“老伴你要我闲在家还不如叫我干点事，真的，我会活得更年轻。”
　　 赵大山道：“爸你干点事不是不可以，但你得悠着点，干什么事不能蛮干你必竟是年老之人，再说你去护林为的是什么？”
　　 赵老汉笑着道：“老有所为，老有所干，老有所乐。”
　　 赵大山道：“既然这样，我支持你。”
　　 赵小山道：“爸，大哥已经支持了，我没有道理不支持。不过爸我们家不缺那钱，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不要干，身体要紧。”
　　 赵老汉笑着道：“我会注意保养身体的。老伴两个儿子支持我。你表个态吧。”
　　 老伴无奈道：“我拿你没有办法，支持你。”
　　 就在这样，赵老汉成功地当上了护林员。
　　 村林场设在半山腰处，一栋矮平的砖瓦房。房屋有一房一厨一厅一卫，只有照明灯没有电视十分简陋。林场只有一人护林，寂寞乏味，难怪没有村民愿意当护林员。
　　 赵老汉白天巡山护林，晚上住在村林场，他从没有感觉这生活乏味而是很充实，用他一句话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乐在其中。”
　　  四年前有那么一日，赵宝山啍着小曲一山挨一山地巡山护林，走着走着。忽然，他踩上了一条毒蛇。那毒蛇猛地在赵宝山脚上咬了一口，赵宝山顿时感觉疼痛双眼冒星星，不一会儿，他中毒昏晕倒在地上。
　　 护林员巡山时就担心踩上毒蛇，那是很危险的，弄不好会丢性命，偏偏赵老汉“中标”了，危在旦夕。
　　 幸亏村民上山砍柴时发现了赵老汉便急于送他去医院才免一难。
　　 老伴可吓坏了，尽管赵老汉被抢救脱险，但说什么不让赵老汉护林，说实话她希望赵老汉多活年，老夫老妻安度晚年。
　　 赵老汉谈笑风生道：“老伴，阎王爷厌我年轻，有些使命没有完成，不会收留我，亲自把我送回人间。”
　　 老伴严肃道：“你命大福大，这次平安脱险，你能保证下次平安脱险吗？所以你不能再干护林这行。”
　　 赵老汉忙笑着道：“别这样，这次只是意外，有了这次教训我格外留神，再不会有这种现象发生，我向你保证。”
　　 老伴沉着脸道：“保证不管用。”
　　 赵老汉笑着道：“老伴我虽然干了就没有中途而退之理，有句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后头箭。老伴你再支持支持我吧！”
　　 老伴实在拿赵老汉没有办法再支持他护林。
　　 然而村支书见这差事不但苦而且危险很不适合赵老汉干便将他换下。
　　 赵老汉急了便找到村支书说理：“这份工作既苦又危险，村支书就换下我叫他人去干，他人也一样危险，这份工作还是由我干吧！”
　　 就这样，赵老汉又当上了护林员。
　　
　　  三 
　　  三年前有那么一天，赵老汉哼着小曲巡山护林。忽然，不远传来一阵又一阵砍树的声音。不好！有人在偷砍树。赵老汉顿时警惕起来，顺着声音而去。不远处果不其然有两个青年男子正在偷砍树。
　　 赵老汉大声叱喝道：“不允偷砍树！那是集体的树。”
　　 这突如其来的叱喝声怔住了两个青年男子。
　　 过了一会儿，两个青年男子醒敏过来，但见身前站着的只是一个老头，紧张的心松驰下来，他们根本不把赵老汉放在眼里。然而他们不想节外生枝，这毕竟是违法的。一旦惊动了村民，准会被村民抓了，押送到乡派出所吃亏的是他们。
　　 于是，由青年男子甲与赵老汉谈判。
　　 青年男子陪着笑容道：“老家人通融一下，我们只砍两棵树日后我们再不会偷砍树。”
　　 赵老汉坚定道：“不行，集体的树一棵树都了不能少。”
　　 青年男子甲以相商的口吻道：“要不我们给你一百元钱你通融通融。”
　　 赵老汉强烈：“我不稀罕你们一百元钱！我不能与你们同流合污！我是护林员！通融？门都没有。”
　　 这时，青年男子乙很不开心道：“我们遇上了一个很犟脾气的老头，少与他废话，砍树。”
　　 他们开始砍树。
　　 赵老汉又叱喝道：“不允偷砍树！”
　　 这时，青年男子甲有些心烦道：“这老头太烦人，你少管闲事。我们砍的是集体的树与你无关。”
　　 赵老头严厉道：“我是村林场护林员，管的就是这山这树。”
　　 青年男子乙浅浅一笑道：“老头给你脸你不赏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村护林员能怎样？凭你这老头能治服我们，这是天大的笑话。”说完他狂笑起来。
　　 赵老汉很生气道：“你们太小看我啦！”说完他用手机通告了村干部。
　　 两个青年男子见状肺都快气炸了，冲过去与赵老头扭打起来。赵老头怎会是两个青年男子的对手，被他们打晕在地。两个青年男子见状丢下砍刀便跑。村干部带着十多位村民迅速赶到抓住了两个青年男子，同时发现了赵老汉便把他送往医院。
　　 当赵老汉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床上，老伴守护在病床旁，直流眼泪。
　　 赵老汉风趣地说：“我还活着，阎王爷还是厌我年轻、工作没有干完、不收留我、又把我送回人世间。”
　　
　　 四
　　 来到村林场，首先进入我的视野的是一张张奖状一面面锦旗，而我最感兴趣的是“希望工程模范者”奖状。
　　 我很好奇地问：“老伯巡山护林还掂记着希望工程真是不简单啦。”
　　 赵老汉笑了笑：“说起那事我有些怪不好意思。”
　　 我笑着问：“你能否说给我听呢？”
　　 赵老汉道：“这没有问题。”
　　 事情是这样：山上村村小学由于教学费用紧缺，教室常年得不到检修，窗户玻璃东破一块西烂一块，房门、课桌和板凳老旧破烂。念书的孩子们怎能安心学习？
　　 赵老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回家与老伴协商。
　　 赵老汉笑着道：“老伴我想拿出一万元钱给村小学安装教室窗户玻璃添加新课桌和板凳修理教室房门，你看行吗？”
　　 老伴笑着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老汉道理：“这一切全是为了念书的孩子们。”
　　 老伴一点头道：“这积德的事应该做，我支持，这事你还得动员你两个儿子参与，他们应该为家乡做点有意义的事。”
　　 赵老汉道：“我替念书的孩子们谢谢你！”
　　 赵老汉动员了两个儿子凑齐三万元捐献给村小学购买玻璃课桌和板凳，更换了教室房门，让孩子安心念书。
　　 赵老汉讲到这里便笑了笑道：“这只是一件芝麻小事谁知政府竟奖励我，一件芝麻小的事换来这大的荣誉我很惭愧，其实我又没干些什么，别说啦，咱们去菜园。”说完他领我去了菜园。
　　 菜园位于村林场左侧的山脚下一块畦地，种有小白莱、萝卜、大蒜等等。
　　 我问：“老伯这菜园是村林场的，还是你老开挖的？”
　　 赵老汉笑着：“村林场没有菜地。我利用空闲时间开挖的菜地，有了菜地我吃菜不成问题，同时还可以改善生活，再说庄稼人离不开田地，离开了田地不算是庄稼人。
　　 我问：“老伯种这么多菜，你吃得完吗？”
　　 赵老汉依旧笑着：“吃不完。我吃一部分、老伴吃一部分、村里的孤寡老人们吃一部分、村小学老师吃一部分。”
　　 我问：“老伯给老伴、村里的孤寡老人和村小学老师送菜，往返不辛苦吗？”
　　 赵老汉笑了笑：“劳动人不能说辛苦，劳动人本身就是劳动，只能说是一种锻炼。”
　　 返回村林场后，赵老汉又领我去巡山护林。
　　 我问：“老伯巡山护林真的不乏味吗？”
　　 赵老汉摇摇头，然后他笑呵呵的道：“一点不乏味，我每天巡山护林可以听风声听水声听鸟声，还可以唱唱歌，我永远是个快乐的护林员。
　　 我好奇地问：“老伯唱的是山歌吗？”
　　 赵老汉轻轻一笑：“不是，我只会唱巜东方红》。”
　　 我以趁求的口吻：“老伯唱几句听听行吗？”！赵老汉爽快：“行。”说着他用那粗哑的嗓子唱，“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唱到这儿他不唱笑着道，“不行，不行，我的嗓子就象公鸡啼鸣似地怪难听。”
　　 我笑着：“老伯唱得挺好听的。”
　　 赵老汉笑着：“让你见笑啦。”
　　 我依旧笑着：“老伯护林看来挺有趣的。”
　　 赵老汉点点头：“是很有趣，你真正巡山护林一天就准会爱上这一行，因为巡山护林就象军人行军一样自己就是护林军。”说完赵老汉开怀大笑。
　　 我问：“老伯如果有一天不再是林场护林员你会有种失落感吗？”
　　 赵老汉笑了笑“当然会有。我当村林场护林员有些年头，已经爱上了这一行，但人总会老的，到了真干不动时，不服老不行，失落就失落。”
　　 午饭过后，我告别村林场告别了赵老汉返回家，但赵老汉的声音不时时在耳边回荡久久难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