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韭菜盒(散文)
韭菜,喜者谓香,厌者谓臭,且与葱蒜一并归为五荤,为道家所不齿。
韭菜,耐寒耐旱,冻了一冬的根,几回春风又吹绿了韭菜苗,顶多长两个星期,一畦地割了,准够包一锅菜包,烙一回菜盒的。
对韭菜盒的喜欢,源于婆家已逝的奶奶。
奶奶对我们很好,每次回家,都会捉住手问冷热渴否,然后拿出红糖罐子倒一碗浓浓的红糖水,看我们喝下去,拿出家中不多的苹果、梨子类的让我们吃,对我们给她买的礼物,则笑眯眯的夸奖,让我们为那不多的钱有点不安,有点得意。
在家呆得时间长呢,则会包菜包,短呢,则荷包鸡蛋面,喝到胃里很温暖。记得有次,她烙的韭菜盒,我由衷夸奖,真好吃,她笑笑,愿吃,下次再做。
我都不大记得了,后来每次几乎都烙韭菜盒子,无论是凛凛寒冬还是炎炎酷暑,只要是我们说今天回家,都会吃到香喷喷的韭菜盒。
奶奶做韭菜盒很干净,先和面醒着,就开始洗菜,韭菜洗得干干净净的,吃时不会担心用发丝、黄叶类的,切得很细很小,半扁指不到的宽度,先用油、五香面类的腌养,等我们到家后,面也醒好了,擀成圆圆的薄饼,馅里开始加盐,等韭菜香味出来了,盐加得差不多了,夹起两筷子韭菜,均匀摊在薄饼上,打两个鸡蛋,卧在绿油油的菜叶上,然后上面再盖一层薄饼,象奶奶平素给小孩缝的棉衣,絮得平整厚实,一个就加工好了,做三四个,就开始在硕大的铁锅里烙了。
婆婆家的灶不用拉风箱的那种,说是抽风灶,比比波波地燃烧秸杆麦草时没什么烟,填上个根硬木质的能好久不用放柴,感觉很好玩,蹒跚小脚带着帽子的奶奶在锅上眯着眼睛等锅里水滴蒸发干了,锅热了,啪哒放进一个饼,开始滋滋地冒水气,等饼中间鼓起来,快速地翻转过来,奶奶粗糙的手很不怕烫,等这一面中间再鼓肚了,饼的香气已钻进鼻孔里,肠胃里咕咕的,感觉到饿了,奶奶仿佛看出来,让先生端着已烙好的,要我们去北屋吃。
切开来,露出埋得那两个鸡蛋,像黄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哧拉的热气袭来,吃一口,感觉真香啊。
这样过了几年,直到奶奶病卧在炕,她是个很干净的人,被人照顾吃穿其他,感觉很羞耻,几次自己拔输氧鼻塞,不想连累别人。记得我有次回家,给她沏蜜水,喂她,她叹息,不中用了,也不能给你们烙菜盒了,这一说,往事如长风呼啸而过,有点鼻子酸,我说没事,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吃你做的菜盒。
奶奶苦笑,她看我光光的手腕,指点我自她小柜子里找出包袱,打开,看到一小包不甚明亮的帽钗耳环镯子类的银饰,说你拿去去城里炼了打对好看的镯子戴上,我说我不要,她则坚持让你拿你就拿着啊。当然后来我也没打,一包首饰被婆婆觊觎要去了一对银镯子,一对坠子,大概是买好送给弟媳妇了,那剩余的我就拿回家了,放着,想起来时,就拿出来瞧瞧,然后我们就谈论一些奶奶的往事,唏嘘阵子。
奶奶离世后,再回家,婆婆则从没烙过韭菜菜盒,而且有时我们回家晚了,他们已吃过饭了,我们也会空腹而归,要不,就会遇到什么就吃什么,若是饺子、包子类的,往往把菜肉切得粗枝大叶,馅子调整的马马虎虎,且她也从想不起让我们喝红糖水,一看到家中奶奶的遗像,就会想起她烙得香香的韭菜饼,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很贪婪地吃下。
也许,只有在奶奶跟前,拮据的日子里让我们享受受宠的感觉,难忘啊,奶奶,韭菜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