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苹果的花朵
我是奶奶用苹果养大的孩子,80后,介于城市与农村之间,不是愤青。至于我的生日,至今仍存在争议,据奶奶说那是1983年11月16日的夜晚,妈妈却坚持是14日凌晨。这个问题僵持了很多年,直到我外出求学,才避免了一年过两次生日的尴尬。后来我还是采用了妈妈的数字,因为她给了我一句话,你是我生的。
在我出生的第28天,我被妈妈含泪滴血地送到奶奶手中。根据奶奶邻里的几位奶奶的说法,当时我妈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爸爸费了好大功夫才拉走她。
这个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那些奶奶们把我的托养史说书般说了几年,几乎把我出生第28天起以至后来在奶奶家生活的十年给串成了一部悲情史。每次看她们说起我便老泪纵横,我总是温顺的微笑,宽容地接受他们的疼爱与悲悯。
奶奶说我从小就招人喜,清秀的鹅蛋脸,眼睛是一双一单的鸳鸯眼,谁见了都要抱抱。当时,奶奶说了一句直到很多年后我才弄懂的话,她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脸上有一双鸳鸯。
小时候,经常捧着大镜子,看奶奶把我长长的头发盘成各式各样的花儿,我便笑眯了一双鸳鸯,飘向学校,却又总在半路被东家婆婆西家婶拉住,硬抱在怀里说,妮,今天真好看。
奶奶的村子叫舒王庄,那时,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舒王庄出了个懂事的女娃娃,考试总拿第一。
一、苹果
奶奶的村庄,躲在一望无际的苹果园里。
我是奶奶用苹果养大的女子,叫舒。在出生的第一个十年里,我没见过的爸爸妈妈,朝夕相对的爷爷奶奶,还有苹果,是我全部的亲人。
爷爷少笑,身为家族之长,他总是沉默。退休后,爷爷镇日头痛,这令他更加少言。那时,我喜欢窝在爷爷脚边,看他闭目躺在卧椅上,日子,在寂静中流过。
偶尔,爷爷会挑出最大颗的苹果,把我抱在怀里,说:“妮妮,吃。”我便捧着大苹果,专心地啃上一下午。爷爷坐在旁边,微微咧开唇角,笑得很浅、很淡。那是爷爷最慈祥的时候,奶奶说爷爷只有在看到我时,才会露出笑容。她说,你这个不值钱的丫头,也成了宝。
奶奶嗜睡,记忆里,我总是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游荡,偶尔自己走进苹果园,找一个低枝,一坐,就是一下午。但是,我从来不敢走得太深入,在近乎幼稚的生命里,奶奶的果园,是一片海洋,也是我无法走出的樊笼。
夕阳西下时,果园会变得阴暗而森冷,奶奶蹒跚着脚步,找到坐在低枝上、神情迷惘的孙女儿,无言地,牵着手回家。
十年果园,了如一日。
二、断点
十年后,我被爸爸领回家,看着陌生的脸孔,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我夜夜以泪洗面。
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和这些不熟悉的人住在一起,却只能流泪。我不是爱闹的女子,奶奶说从我出生第二十八天起,我就很少哭闹,我总是睁着眼睛,安静地接受他们给予我的一切。
我不知道,这样的安静是对还是错,爸爸带我离开时,奶奶一直在旁边拭泪。爷爷站在我身后,紧紧握着我的肩膀,我感觉得到他的颤抖,却痛得无力呻吟。
我对奶奶说,我明天就回来看您,奶奶。低下头,泪水一直一直落下去,却始终,没有声音。
走出大门时,邻里的爷爷奶奶叔婶婆娘都在门外,我始终低着头,流浪过一个又一个怀抱,然后坐进爸爸的车,回头,看大片大片的人群最终变成一个黑点,我努力地蜷缩着身体,茫然地看着妈妈放在我手上的手,泪流满面。
果园在耳边飞逝,我挣开妈妈的手,爬上车窗,看这片自我出生便没有离开过的苹果园,最终,变成回忆……
三、爸爸妈妈
我叫舒,介于城市与农村之间,不是愤青。
80后的农村,正是计划生育抓得最严酷的时候,爸爸身居官位,又是独子,所以,我也就成了他们口中的“牺牲品”。延及现在,在边缘地区或农村里,已经有了不成文的规定,如果第一胎是女儿,则可以再生一胎,而如果是儿子,就不许再生。
公平与否,只在人心。接触过太多有着相似命运的女子,她们的叛逆,她们的愤世疾俗,她们的痛楚与挣扎,她们想忘记伤口却无法抹去伤痕的疼痛与悲鸣,她们所有所有的一切,我都懂。只是,这些,都不是舒想要的。
我是安静的女子。在家里,爸爸妈妈学着接受一个女儿,出门后,我是他们朋友的女儿。从最初的最初,这些就不是我的,所以,在未来,也学不会强求。
什么是可怜呢?什么又是愤怒?那些情绪,舒始终不要,独立于人性之外,看透了,就学着放过自己。或者,这样的冷情,已是他们给我的伤口,只是,忘记了疼痛的人类,又怎么坚持伤口?
习惯了微笑着看他们的挣扎与艰辛,以一种悲悯的姿态。
我是舒,穿越苹果,绽放。
是妇女
很八卦
很聒噪
但却能写这样纯净安详且让人温暖的文字
我应该还能认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