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襄北军营的收获(散文·旗帜)
每个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会经历过不少的事情,时间一久也就会慢慢地淡忘。不过,只要顺着时间一路往回想,你就会发现很多经历过的事情就会慢慢地浮现脑海,尽管十分模糊,但想要彻底忘记却也是很难的。就如最近一段时间,我脑海里尽是军旅生活的片段萦绕,那些三十多年前的陈年往事如珍藏的坛坛老酒,被我一一端在了桌面。今又想起藏在襄北的那坛陈酿,浓浓的酒香仿佛又飘散在昨天的某个时间、某个角落……
那是八二年十一月上旬的某天,随着中央精简整编命令的贯彻落实,59210部队分流人员,就落到了我们八二年入伍的部分战友的身上。我恋恋不舍惜别了相处九个多月的首长和战友,一路北上的列车载着我们走了二十多个小时,哐当一声刹车,停稳在夜幕中的襄樊火车站。当晚在襄樊市前进路110号军用招待所留宿一晚,第二天上午又风驰电掣两个多小时,军车在襄北与河南接壤不远的地段缓缓刹车,停在一排排红砖石棉瓦顶盖结构的低矮营房门口的硬化水泥道上。
那刻,我和战友们心中向往的憧憬破灭了,分流时的后勤学校军政系成为了襄北“五七干校”演变而来的襄北农场。走进低矮的营房里,我不知道连队的其他战友是怎么想的,但从我们分在一个班的战友言行,就能够观察到他们对此次分流到此的遗憾。我那时牢记父母的叮嘱,无条件服从部队命令,鲜明自己的态度,既然是来当兵,还畏惧条件的恶劣?只要能够锻炼自己,再艰苦的环境也要无悔生存。因此,我始终保持着一个昂扬向上的心态。
虽说是农场,但没有脱离一个兵字,每天早上的早操号按时吹响,晨曦中的柏油马路上响亮着“一、二、三、四”的口号,唰唰的步伐惊醒了两边树丛里酣睡的鸟儿,扑腾扑腾飞向原野,也迎来了两边早行人羡慕的目光。
每天的上午和下午,我们行进着队列走进果园,弯着腰握着铁锨为葡萄树、桃树、苹果树松土,除草、施肥;每到冬季、春季拿着剪刀给果树剪枝,还跟着拖拉机拉着的喷雾器给桃树、苹果树、葡萄树打药。刚开始,很多战友都不会使用铁锨,不会剪枝,不会喷药,经过从北京大学园艺系毕业的王技术员手把手地教,时间一长了,大多数来自农村的战友都能够独立操作,一些城镇户籍的战友想着混三年回家安排一个工作,就始终学不会。我那时非常勤奋,心想自己一个农村娃多学一门果树管理技术,退伍回老家也能派上用场,自己家里的果园就不必花钱请技术员,这是千金难买的学习机会!有了这个想法,工作起来舒心,干起活来愉快,我很快就掌握了果树修剪、施肥管理的关键技术环节。
依稀记得在襄北农场两年的日子里,春天我和战友们沐浴在花海里,夏天徜徉在绿色的海洋里,秋天嗅着果熟的清香。在春天的三四月,我和战友们踏入五百亩桃花林,在树下一边除草一边修枝,犹如置身于浪漫的童话世界里。每一棵桃树下,身着绿军装的战友除草、修剪的身影与满树桃花相融,构成一幅别致的图画呈现在我眼前,有着“万花丛中一点绿,动人春色不须多”之感。小憩之中,我和战友们经常轻轻拉下一枝桃花,嗅着花蕊沁人心脾的清香,享受着在花丛中与花为伍那份深入骨髓的浪漫。那些时光里,我和战友们成为了一朵朵桃花,与春风一起歌唱,与蜜蜂一起舞蹈,与绿叶一起攀谈,惬意而舒畅,没有一丝尘事的纷扰。夏天里,偶尔一阵风儿拂过,桃园、葡萄园、苹果园里的绿叶翩翩起舞,摇动的叶片唱着“哗哗”的歌谣,送来一阵凉风,战友们一边打着葡萄顶芯、喷着石硫合剂药物,一边沐浴着凉爽的风儿,枯燥的心情也随着歌声变得欢快起来。秋天,压弯了腰的苹果像小朋友的脸蛋红扑扑的。战友们一边采摘,一边品尝自己种植的果实,忘记了施肥、剪枝、喷药的辛苦和疲劳,忘记了心中平时积攒的怨恨,开心地收获着甜蜜的果实,目送着一辆辆满载远去的军车,仿佛看到远方的首长和战友们品尝果子的甜蜜!
每天晚上连队晚点名时,指导员都要在全连表扬表现好的战士。时间长了,我终于发现表现好的战友中,一位来自陕西的老战士的名字经常出现在指导员的口中,他叫文晓生,我们都习惯叫他文老兵。文老兵的事迹是每天不仅会开拖拉机,而且每周都全天出勤,开拖拉机回营房一熄火,他就把拖拉机当作自己的宝贝,擦去机身上的泥土和油污,直到擦得干干净净为止。我生在大山区的乡村,很少见过农用拖拉机,对拖拉机也有着浓厚的兴趣,我想如果学会了这一个技术,自己退伍回家,还可以买个拖拉机拉上果子到街上销售呢。因此,每天只要一有空闲,只要看到那位文老兵在鼓捣拖拉机,我就主动去帮他擦擦机身,久而久之熟悉了,我又请求文晓生教我挂档、倒档学开拖拉机。到八五年一月退伍时,我还真的如愿以偿学会开拖拉机了。
星期一到星期五晚上是班里组织学习的必修课。班长杜先钰来自四川营山,入伍前是个初小生,个头一米七五,干活十分老到,说话却有点口吃,读解放军报社论和上级文件却经常因为生字而停顿,战友们头几回听着还很在乎,时间一长了人已混熟,听他结结巴巴的读报学文件就反感,战友们有时哄堂大笑,有时直接与班长顶起嘴来,闹得班长组织学习一度僵持。一天约班长转路,我把我的想法与他交流,并建议班长根据每个人的特长,由每个人轮流领学一次读报学习,学后自行安排。班长接受了我的建议,实施起来效果特别好,战友们也很满意,都夸班长跟上了时代潮流。通过这种方式,让我们班的战友有了充足的时间学习自己喜欢的知识。一名战友经过一年多刻苦复习数理化,第二年参加军校考试一举中榜,考上了重庆后勤工程学院。那两年里,我也如鱼得水,将《刊授大学》的中文写作课程进行系统学习,一些习作还上了《刊授大学》辅导刊物和地方的襄樊日报。不仅如此,班上的工作任务也在全连率先完成,还经常受到连队的表扬。
不知不觉到襄北一年多,我的兵龄加原部队算起已是两年多,也该有一次探亲假的机会,班长十分眷顾,很快经过层层申报,领导就同意了我的探亲假。在我准备离队的那天,家住陕西旬阳的同班战友张胜宇,突然接到母亲病危的加急电报。班长这下犯难了,一个班是不允许同时两人请假的。面对班长的犯难,看着战友的着急,我只好放弃了难得一次的探亲假,退掉了预订的火车票,让父母在家望眼欲穿,来信埋怨我失去了相亲的日子。好在母亲的又一封来信中,还特别地赞扬了我,说我帮助战友解危难是做了一件好事,我又在回信中,感谢了母亲的理解!
八三年十二月底,班里分来两名新战士,他们一看到营房的简陋,感觉在部队的三年的时光要与果树打交道,就成天少言寡语,对老战士不理不睬,时常叼着一支烟解闷。他们两个都是高中毕业,家庭经济宽余,本想借着当兵能到大城市军营复习参加军校考试,却到襄北当了一个农场兵,心里有着一种失落感。起初,班上的战友都很讨厌这两个湖南兵,理由是他俩看不顺我们这些农场的老兵,因为在他俩眼里我们这些老战士都是大老粗。为了让两个新兵从思想上融入部队大家庭,班长觉得我能够说服他俩,就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帮他一个忙,做好新兵的思想工作。一个星期天,我带着新兵到桃园、葡萄园、苹果园走一走,让他俩了解果园规模的壮观,赏果园的风景,给他们聊春夏秋冬的美景和收获,讲战友之间的坦诚相待,讲宽松的学习环境……小覃、小张经过我的耐心举例开导,一天天变得开朗起来,吃饭也香了,与战友也融洽了,干起活也很卖力气,经常被连队点名表扬。同时,他俩没有放下功课的复习,我退伍的第二年他俩写给我一封信,说他们已经考上了军校……
襄北的军营,襄北的战友,襄北的果园陪伴了我两年多,却让我的性格更加开朗,胸襟更加开阔,像襄北附近的大山一样,能够拥抱一切。因为我对那飘香的果园,火热的军营,熟悉的战友,付出了真心也收获了快乐,收获了真情……至今我还在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