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指，翻整，层叠。
　　 娴熟而不失谨慎地折出自己的头部，对着磨得锃亮的纸镜，包同夹起纸刀，纸眉褶皱——又一星纯白折至身外。
　　 街上纸楼栉比，繁复的颜色被他吸入鼻中。米黄的卡纸秋千晃荡着，蓝空泛起层层波纹，一排褶皱的雅士白纸灯颤而畏缩。油纸体内，清新爽洁而绝无油脂，宛若菡萏初开，流出一股新绿色的气息。他想。
　　 油纸热情，见面便伸出它斑驳陆离、油脂混杂的手，包同不得不亟亟抽出双手，紧紧攥住。他想到。他向前迈了两步，卡入油纸体内。黏稠得凝固的陆离刹那间便抑住了他的呼吸，令人目眩的浓郁仿佛要渗入他的体内，析离他的灵魂。
　　 斑斓似乎仍是好的，他想，油纸手上的斑斓渗透到他的内侧。美工店里拄着一支水粉的老版，层叠着厚重的玄青与普蓝，浮肿不堪，直叫人担心他每走一步，便有一层甲胄脱落。
　　 “小包啊，找啥呢！”老板头也没抬，又摩挲着他的水粉，自顾自道：“这水粉可跟我许久了。”
　　 “消色笔。”
　　 “旧世界的玩意儿啊……”
　　 松了油纸的手，立于纸楼颠顶。
　　 他捕捉到氤氲着发出冗赘嘶叫的光怪斑驳。油纸呵，油纸呵，铺展着，铺展着让每个毛孔都贪婪地吮吸着！空气挤压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有人徒劳地穿上甲胄，仍旧为驳杂所挤扁，进而被染化。
　　 纸楼瑟瑟，俄顷便扁为纸饼。
　　 他放下纸刀，飘出了窗，舒展而轻盈。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