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扶起丈夫，泪水再一次在眼眶打转。她想着医生早上对她说的话：“他想吃什么就做给他吃，能愿满足他的尽量满足他。”她知道，丈夫在这个世上已经时日不多了，夫妻一场，其实也就十几年的光景，原以为能白头偕老，却不料一场大病让他们在未生华发的年龄就即将面临永别。她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滴到丈夫盖着的被子上。
　　 “别这样，我希望看到的你是永远笑着的。”丈夫握住她的手。
　　 她咧咧嘴，艰难把嘴唇弯成一个弧度，在泪水的下面，呈一个硬撑的笑意。
　　 “你笑起来很美，我就要看着你笑。”丈夫的目光满满都是深情。
　　 她对视不了，转过脸去，任泪水纵横。
　　 这时，手机响了，是一曲《相亲相爱一家人》，那是女儿下载给她作为手机来电提示的，她很喜欢这首歌，因为能够一家人相亲相爱是她最大的愿望。她的女儿乖巧懂事，因为住校读高中，未能每天到医院看望父亲，但她每天必来一个电话，询问爸爸的病情，安慰鼓励爸爸。
　　 她跟女儿简单讲了几句话后，将手机递给丈夫。听着他们父女亲热的对话，她的心更是一阵阵揪痛。这几天，她的心情很是纠结，因为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丈夫。若不说出，那意味着自己将欺骗丈夫一辈子；若说出，对丈夫也许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她实在不忍，所以很多次欲言又止。其实，十几年来，她一直想对丈夫坦言，但不知为什么，每一次她刚刚提起，就被丈夫转移了话题。
　　 丈夫跟女儿聊完，把手机递给她，并对她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不……”她张了张嘴，痛苦而又惶恐地看着丈夫。
　　 丈夫微笑着对她说：“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她将椅子拉近，坐到丈夫的身边。
　　 丈夫拉过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知道，这些天你很矛盾，你想跟我坦露心中的秘密，又担心我承受不了。不必再纠结了，那已不是秘密，我早就知道，女儿不是我的。”
　　 “你……”她惊惶地睁大眼睛，并害怕地要抽回被丈夫握着的手。但丈夫将她握得更紧：“其实，在我跟你求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啊……”她一听，另一只手不由自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球仿佛要突出了一般。
　　 “傻瓜，我们才忍不住越过一次雷池，那有那么容易受孕呀？更重要的是，我是不孕患者，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我从读小学就喜欢上你，但你一直对我无视，直到你失恋之后，我才有机会走近你。生女儿的时候，外界认为我们未婚先孕，你则对我说是早产儿，你以为我不懂呀？”丈夫用调侃的语气说着，一脸轻松。
　　 “对不起，对不起……”她落泪了。
　　 “没什么对不起，是我愿意的。这十几年，我知道你一直想说，但都被我拦住了，说实话，我不想让女儿知道。现在所以说破，是因为我担心你会因此让自己处于内疚之中。没事的，我早就知道，不管你过去怎样，我都爱着你，还有我们的女儿。”
　　 她站起来，一把抱住丈夫。
　　 丈夫伸手托起她满是泪水的脸：“答应我，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秘密，但对于女儿，这还必须是一个秘密。”
　　 她含着泪，使劲地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