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多娇】一支水笔(随笔)
我的一支水笔(钢笔),来之不易,它不仅代表了情,代表了意,在我心灵深处埋下了一颗颗难忘的种子。时间的焦距一下子把我拉到七十年代末,那时我上小学五年级,一个星期天,爸爸妈妈给我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妈妈还特意给我取出了一双新鞋,让我穿上,着力把我打扮了一下,说是领我去镇上赶集。那时,我多么喜欢穿新衣、新鞋,这才是过年我们小娃娃所能享受的啊。
走在路上,妈妈用手抚摸着我的头,高兴地说,今天有人给你说了个媳妇,咱们在街上“背看”,如果你看上了,把这个书给人家女娃,看不上,就不要向外掏书。
我从妈妈手里接过书一看,是一本崭新的大红面子、印着金黄色字的《毛主席语录》,我脸微微一红说道“妈,我还小着呢”,妈妈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都十四五岁的人了,也不小了,再占迟一点,让人家把好的都挑完了咋办”。
那个年代,男女同学都不说话,我同桌是个女的,我常常用白色粉笔在桌子中间划一道隔离线,我故意把那地方给我这边多让些,从来不让那女同学超越我划的“警界线”,更别说说话了。
爸妈把我领着在街上转了几圈,按说的时间,对方还没来,正当妈妈灰心丧气准备领我回家时,只见爸爸用手向南一指,对妈妈说:“他们都来了,中间那个上了年龄的人,就是咱们的媒人。”
我和妈妈迎面走去,媒人把我们领到这个镇一个大剧院的大门后,介绍了我爸爸妈妈和我,再向我们介绍了女方,我害羞的藏在妈妈身后,偷眼望去,那女的中等个头,只见穿一件粉红色上衣,其它也都没看清楚。
爸爸妈妈和他们寒喧了几句,只见媒人把爸爸叫到一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爸爸对妈妈耳语了几句,对我说道“事就这么订了”。妈妈忙让我掏出“语录书,还有妈妈临时准备的一枚毛主席纪念章”,纪念章那时刚兴起,十分珍贵,在胸前一挂,令人羡慕。
妈妈让我给那个女孩,我不解:“你给一下不就一样吗?”妈妈瞪了我一眼,我吓得忙从妈妈手中接过“纪念章”,和我身上装的“语录本”,低着头,伸出一只手,送了过去。这女娃看来比我还大方,双手接过“语录本和纪念章”,忙从她衣袋里掏出一支水笔递给我,我赶紧接住。
一路上我掏出那支水笔,算走算看,这支笔深深地吸引着我,笔帽白白的夹子上,两个“中华”字,铿锵有力,吸人眼球,那时我知道,在学校别说中华牌水笔,就一支普普通通的水笔都很少见。一路上,至于爸爸妈妈说些什么,我压根儿就没听见,只是玩弄着这支水笔。爸爸也知道这是支名牌水笔,让妈妈收起来保管,让我上中学再用,当妈妈回来喊我要水笔时,我装没听见,一溜风跑出门耍去了。
第二天,还没等好妈开口要笔,我己去商店花了二分钱,买了一包蓝墨水精,找了个空瓶子,化了半瓶蓝墨水,把新钢笔头塞了进去,饱饱吸了一肚子墨水,再找了些废纸,把笔头擦干净,装在身上,当妈妈再次要时,我拿出笔,说已吸了墨水用开了。妈妈生气地摇了摇手,大声说道:“拿去用吧,可别弄丢了。”
我高兴地拿着这支水笔,玩弄着、看着,全班三十多个娃,我知道没有几支中华牌水笔,我身价也好像提高了,何况这支笔来路不同一般,是未来的媳妇送的,我高兴了,再看看我的同桌那位女同学,她用羡慕的目光,不停斜视着我手中的水笔。我干脆把笔放到桌子上,让她看吧,让她也过过眼瘾,看她见过这么好的水笔没有。
以后我不管做啥作业,都用这支水笔,原来那支老掉牙的笔,常常掉头,有时还“吐水”(即一点墨水掉到本子上),拿回家放下了。说来也怪,自从我拿上那支中华牌水笔,写的字也好了,不但工整,而且也没缺胳膊少腿现象,算术也几乎没有错题。
记得拿着这支笔,在那年全校五个班级的作文大赛中,我获得了全校一等奖,老师还把我作文刻在腊纸板上,印出后还贴在校园墙上,并让我在五个班级朗诵这篇作文。那年升初中考试,我语文考了98分,算术100分,成功的上了中学。
在中学上学,我只怕把笔丢了,常常把笔插在当时最兴时的学生服上衣口袋内,外面露出白白电镀过的白笔夹子,看起来分外诱人,走在学生队伍中,我都感到十分自毫,因为我拥有一支中华牌水笔。
有一次放学,我班上一个和我关系好的要借我笔,说利用吃饭时间写写作业,我实在不想借给他,怕他把我笔弄坏了,忙说笔没水了,笔尖也坏了,下次借给你吧。
那时人常没钱,我就买二分钱一包的蓝墨水精,时间长了听说那个有腐蚀作用,常常笔胆漏水,我一生气,就用奶奶给我零吃嘴钱,花了一毛钱买了瓶蓝墨水,偷偷藏起来,怕哪个学生偷吸我的墨水。
最令我楸心的事,那次把水笔丢了,记得那天上完早操、上完早读,第一节课是语文,老师出了一道题,让我们用笔抄到本子上,我用手在上衣口袋一摸,呀,怎么笔不见了,我在我下面两个口袋一摸,没有,在书包一找,也没有,我急的头上、身上都冒汗了,暂且不说谁送的笔,这下打住手了,虽说家里还有个过去用过的烂笔,但终究在家里,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同桌一看,忙把她笔推到我书旁,我理会了,抓起笔来写了一通,又把笔顺手推给了她,向她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早上放学了,我一路小跑的赶到家里,忙在奶奶的炕上寻找,我清楚的记得昨晚在奶奶炕上还写过作业,我快急疯了,把被子拿起,把褥子拿起,又把炕上席揭了,也一无所有。
正当我流着眼泪、束手无策时,奶奶从外面串门子回来了,她一见这阵势,忙明白过来,从她身上掏出一支笔。呀,正好是这支笔,它终于找回来了。
从那以后,我把这支水笔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星期天、走亲戚、或给猪拔草,我都要把笔从学生服上衣口袋拔岀,然后用纸一包,装进书包专用笔盒。去学校时在取出插入上衣口袋,既风光,又好看。
一晃两年又过去了,就这支中华牌水笔,到底能用多少蓝墨水精、用多少瓶蓝墨水,到底写了多少字、算了多少题,我也没计算过,只知道这支笔摧促我天天向上,两年来,年年是三好学生。
政治运动往往一浪高过一浪,有时给你个措手不及,有时使你防不胜防,有时把你卷了进去,有时是惊叹不己。那一年,全国高中停招,学校瘫痪,一批批学生回乡回家务农。我拿着我心爱的笔,背上书包,回乡务农了。
但我的中华牌笔使终没停,白天劳动,晚上看书写笔记,有时胡乱写些新闻稿、诗歌、散文什么的,一年年过去了,我写下了不少稿件,就那笔尖我都换了几次。以后我结婚了,我拿出这支笔,骄傲地对我媳妇说:“这就是你当年送我的礼品。”媳妇嫣然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