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人熊大战
在东北大兴安岭的山林里,有一位狩猎高手——阿什库。阿什库祖辈都以狩猎为生,常年奔走于深山密林之中。
阿什库,鄂伦春族,是至今国家唯一允许可以保持传统狩猎的民族。一年冬天,阿什库的儿子希克腾从镇里的学堂毕业了,希克腾一心想跟着老爹学打猎,像老爹那样整日游猎在群山峻岭之中,阿什库却不同意儿子这样做。阿什库说,儿子这辈不能再狩猎了,他希望儿子做一些更大的事。儿子希克腾拗不过,只好接受老爹的吩咐。
接连几日,老猎手阿什库回来得都很晚,而收获的猎物又很少,有时是一只狍子,有时是一只野猪。希克腾见老爹闷不做声的样子,心里暗暗为老爹着急。他想,自己也不小了,该为家里分担一些负担了。他想趁自己还没有出去做事的时间,帮助家里做点狩猎的事,也好让老爹看看自己是不是狩猎那块料。
一天,老爹阿什库下山到镇里卖毛皮去了。希克腾琢磨着机会来了:他想来个先斩后奏,自己偷偷地背起老爹平时狩猎的猎枪,拎起装枪药的两只小铁壶,带着猎犬,挥鞭催马径直钻进那茂密的丛林。
鹰嘴崖,是大兴安岭地区一处比较险要的地带。这里山高林密,各种树木应有尽有,片片相连。这里平时一般很少有猎人光顾,凶猛野兽在此经常出没,在这大雪铺地的季节走进此地,总是有人迷路。因迷路,饿死冻死的现象在这里每年都有发生。希克腾,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想打个大家伙,想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
天气寒冷,零下四十几度的低温,使人的哈气转眼变成了白霜,落在皮毛大衣上、狍子帽上、眉毛上,模糊了双眼。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吹得树丛哗哗地响,天空昏暗,又飘飘洒洒地扬下棉团似的雪花。希克腾刚走进这鹰嘴崖,顿觉有一股寒气侵入骨髓。希克腾似乎意识到预兆不好,浑身毛孔都竖起来了,他跳下马开始观察周边的地形。他想,不怪老人们说,这里比较缠,人会迷路,自己既然进去,就得想办法能够出得来。
要说这希克腾,也不完全是一个鲁莽之夫。他牵着马,带着猎犬,走几步,分别在所经过地方的树干上,用宰割动物的猎刀刻上明显的标记,以免找不到出来的路口。他走几步做下个标记,一直向鹰嘴崖深处延伸。走着走着,希克腾突然发现,前面雪地上清楚地留下一排熊掌的印迹,这印迹很深,是新印迹,要不早就被扬着的雪花淹没了。希克腾蹑手蹑脚地将坐骑拴在一棵白桦树上,摘下肩上的双筒猎枪,警惕地顺着印迹向前巡视,两条猎狗安静地尾随其后,时刻等待着主人的口令。
风裹着雪花吹落在脸上,天地一色,眼前的林木密密麻麻,都披上了白。希克腾有点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心里十分紧张,心跳得厉害,大战在即,自己一点也不能马虎。
熊瞎子是一个四条腿很粗,走路左摇右晃,看似很笨的动物。其实它一点都不笨,它能在二三百米之外嗅觉到异味,能听到三百米之外的脚步声,游泳、爬树样样精通。它一般不主动攻击人类,除非你让它遇上。它因为眼睫毛长,视线不好,所以被称为熊瞎子。熊瞎子只有在它觉得受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和你拼命。它要是和你拼命的时候,就是用它的大爪子抓你,把你撕烂,然后将你坐在它憨大的屁股底下,让你变成肉饼。
安静,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希克腾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突然,“嗷呜,嗷呜”的几声大吼,绷紧了希克腾所有的神经。原来那熊瞎子早已嗅觉到有威胁向它袭来,一个转身奔希克腾这边跑了过来,使希克腾猝不及防,手中的猎枪险些脱落在地。
跑过来的熊瞎子足有五六百斤,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虽然它身上落满了雪花,也很明显地看出来它是黑色的,胸前白黄色的月牙纹清晰的验证着它熊瞎子的身份。眼看要近了,希克腾来不得考虑,他果断地开枪射击。可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第一枪打过去,那熊瞎子只是一惊,便又朝他快速地冲过来。第二枪再打过去,那熊瞎子仍是没有停止,继续朝他更加凶狠地猛扑过来。
连续两枪都没能撂倒这只大熊瞎子,希克腾心里没了底气,他预感到事情真的不妙。慌乱中他攀上一棵粗壮的白桦树,躲避熊瞎子的攻击。熊瞎子本是爬树高手,但它却没有马上追击希克腾。而是坐在地上张着大嘴喘气,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希克腾。记得老爹讲过,像这样刀枪不入的老熊瞎子,一般都是熊王。熊王有自己的领地,因年头较多,体重皮厚毛长,一般的火药猎枪,根本穿不透它的皮肉。要想穿透它,除非射杀它的要害:一个是它张嘴嚎叫的时候,一个是它的屁股,打别的地方都无济于事。此刻,熊瞎子正好张着大嘴喘气,两道警惕的目光向上望着。希克腾知道时机已到,想赶紧装填枪药,瞄准熊瞎子那血盆大口再开它两枪。可希克腾正想着要给猎枪装填枪药的时候,他立马又惊出一身冷汗,两铁壶枪药竟然还搭挂在坐骑上,没有拎上来。一杆猎枪瞬间成了烧火棍,希克腾备感绝望。
熊瞎子喘息片刻,它目睹着树上的对手分外眼红,它拿出看家本领,三下五除二地就爬上了白桦树。希克腾见熊瞎子爬上来,匆忙用手里的枪托与之打拼,熊瞎子嗷嗷大叫着暂时后退下去。
熊瞎子坐回地上,两眼凶狠得有些发红,随时随地都可能再次发起袭击。希克腾看看四周,自己的坐骑还拴在那棵树上,两条猎犬不知是胆怯还是什么原因也不知了去向,眼下能救自己的唯有自己。他有些后悔了,不应该不听老爹的话,自己独闯鹰嘴崖可能是犯了大忌,看来自己今天定是凶多吉少,他不想打什么猎物了,他只想自己怎样能够脱离险境。他拔出腰间的猎刀,插在树干上,手里攥着那杆快要折断的猎枪,瘫坐在一个大斜树叉上,做好与熊瞎子决一死战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冰冷的月牙从树缝里露出来。森林里的夜冷得把一切都凝固了,希克腾几乎成了冰棍,四肢麻木得不能动了。他想下来,熊瞎子就在脚下,那等于是自取灭亡。熊瞎子是一种白天晚上都可以行动的动物,心里机灵着呐,它看到希克腾冻得有些瞌睡了,便再一次悄悄地爬上了树,它正要用爪子抓希克腾的时候,希克腾明白过来了,他急忙抡起手中的猎枪使劲打击熊瞎子的脑袋,这次熊瞎子没有退缩,而是继续向他狠抓。枪托打碎了,枪掉在了地上,他又拔下树干上的猎刀,可还没等他刺向熊瞎子的时候自己却掉了下去。幸亏地上的雪比较厚,没有摔伤,他爬起来便顺着风向跑,他知道这样跑,熊瞎子因眼睫毛长挡住视线会跑得很慢。可没跑几步两脚陷进雪窝子里,动弹不得了。希克腾想这下完了,自己就等着被熊瞎子撕烂当它的屁股垫吧。希克腾一紧张,便昏死过去……
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猎犬的狂吠声,把希克腾从死去的状态中唤醒。他睁开眼睛一看,周围围拢了好些人,有自己的老爹阿什库,有和老爹经常在一起狩猎的猎人们,还有自己家的两只猎犬。这是怎么回事呢?希克腾一时摸不着头脑儿。
原来在希克腾遭遇危险的紧张时刻,是他家的两只猎犬看抵不过熊瞎子,跑回家里给自己的老爹阿什库和邻里们狂叫报的信。老爹打镇上回来见猎犬狂叫,儿子希克腾不在家,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立马聚集了几个兄弟跟着猎犬到此救助儿子。阿什库与众猎人到这鹰嘴崖见此情景,立马鸣枪吓跑了熊瞎子,挽回儿子一条性命。
其实鄂伦春猎人狩猎是有章法的,他们敬畏一切生命,狩猎只是一种生存手段,并不是想征服一切生灵。每天打到的猎物够吃就行,不贪心,视贪心为罪恶。怀孕的母猎物,没长大的小动物,冬天照顾小熊的大母熊都是不能伤害的。每次出去狩猎必须要先敬拜山神,打到多少猎物不能事先做计划,一切等待山神安排。
希克腾得救了,他重新骑上自己的坐骑与老爹阿什库及来营救自己的乡亲们一起返回了自己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