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情树
1979年3月12日是第一个植树节,那时候女人她还在一个中央企业的人事处工作,那个工厂在中原的一个山区里。她还是一个共青团员,那天下午她们机关团支部组织大家植树,地点就在办公楼门前空地上。
下午两点多,她们陆续从各自的办公室走下来,每个人都在团支书那里领了一种工具,有铁锹,还有镐头,那时候,她刚休完婚假,还是一副新娘的打扮,他老公就在厂部财务科工作,他们属于同一个团支部,他对团支部书记说:“书记,我这个老共青团员是最后一次参加共青团组织活动了,正好赶上栽树,这是多么有纪念意义呀。”于是,团支部书记说:“那你就挖最东边的那个树坑吧,那里准备栽一棵法国梧桐,这种树耐干旱、生长快,不用几年的功夫就长大成才了。”于是她就去挖那个最东边的树坑。
这个时候,她老公也过来了,同事们就开始起哄,大家说叫他们小夫妻共同挖一个树坑吧,植上一棵爱情树,叫他们的爱情像这法国梧桐一样巍然屹立。于是两个青年人一对新婚夫妇就笑嘻嘻地一起挖树坑了。
可不巧的是他们这个树坑底下遇到了一块大石头,男人用镐头挖了很久,还是没有挖动。女人有些着急,眼看着人家都挖好了树坑,去领树苗。女人也赶紧去扛了一棵又粗又大的好树苗。这时候绿化办公室的老李走过来了,他说:“怎么样,遇到困难了吧,你们需要把树坑扩大一倍,才能把这个大石头挖出来,然后还需要去山上弄些回填土,这样才能保证你们的爱情树成活,否则这树苗就瞎了。”
女人一听,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了这么难挖的树坑。男人却很高兴,他说:“放心吧老婆,咱们一定能栽活这棵树的。”于是男人脱下衣服,只穿一件衬衣,挥舞着镐头干了起来。他把周围的土都挖松了,用铁锹把土铲出来。几个来回,石头就全部裸露出来了。周围的几个师傅一起帮忙,就把大石头搬出了树坑。然后,他们从附近的山上挖来了松软的黑土,那里面有很多腐殖质,很适合树木生长,就跟肥料似的。他们把那些带有腐殖质的黑土用麻袋拖回来,回填到挖好的树坑里,然后浇上水,放上树苗,填好土,用脚踩一踩,一棵法国梧桐树就栽好了。
当树栽好的时候,周围已经没人了,只有那些刚刚栽好的树,在静悄悄的看着他们。再看看他们的身上,已经脏得看不出衣服的颜色了,女人突然感觉身体很累,伸了一下懒腰说:“哎呀,好累呀!”
“能不累吗?你们这些做办公室的,难得干些体力活儿。来,站好了,我给你们拍张照片。”原来是洗印车间的摄影师从办公楼门前路过。他看见一对儿夫妇在栽树,很想取个镜头,于是女人和男人嘻嘻哈哈地照了一张夫妻植树的黑白照片。那时候彩色照片还没有生产出来呢。
从那以后,女人经常给爱情树浇水,施肥,秋天的时候,绿化办的技术员还给它修剪枝条。看着它一天一天的长大,女人的心里感觉它就像是孩子一样。
1985年女人调动工作的时候,那颗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经过六年的生长,它高大的树干,又直又粗,树冠已经能够遮住一大片阴凉了。工作之余,女人经常在树下打羽毛球。离开工厂的时候,女人最舍不得的就是我的法国梧桐——他们夫妇的爱情树。离开它,那感觉就好像把心爱的东西托给陌生人照管一样,实在不放心呀!女人给他法国梧桐浇了最后一次水,对着它默默地注视了很久,很久……
离开工厂后,第24年的一天,女人偶然在网上看到了原来工厂的网站,上面有人照了一张厂部办公大楼的全景照片,女人又一次看到了她的法国梧桐——她的爱情树!心跳骤然加剧了,啊!梧桐还屹立在办公楼的前面!它已经很粗很粗了,树干上伤痕累累、癍迹重重,真是枝如铁、干如铜,蓬勃旺盛、倔强峥嵘。树冠已经是很大很大的一片树荫了。网站上有些后辈的留言,他们说由于工厂搬迁,那里已经不是工厂了,成了军队驻扎的一个军事要地,一般人不让进厂区,回去缅怀的人,只能走到厂部办公楼,所以他们拍摄了办公楼的全景照片。
女人对着照片上的法国梧桐树说:“你好啊,我的爱情树!谢谢你,在那里坚守着,这么久了,你还在见证着我们的爱情!你知道吗?我们的爱情也经历了疾风暴雨的考验,就像你在山里经历了30年风雨一样!”
在后来的岁月里,年年植树节,女人都会参加植树活动,栽得树有多少棵,女人已经数不清了。可是那棵法国梧桐树——女人的爱情树却永远活在女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