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林和兰的儿子东，这俩孩子成了玩伴。我的生活也不再兵荒马乱了。
　　
　　 一、白天的我
　　 白天的我是清闲的。
　　 城市的生活要算晚上才开始醒来。我和姐妹们梳洗打扮开始工作。很大一部分时间我们都在等待，等待累了，倦了的人们主动上钩。如问我们是何许人，从事何种工作？无论什么行业，有市场在，既有它存在的道理。既然没有消失，那就是光明正大行当。再说我们也是正当职业，要不怎么会存在呢？一般我们会在城乡结合的地点或是人员混杂的地方安家落户，因为这些地方的店面多，租金相对就会少些。我们的店一般是钢化的玻璃门，用红红的四个字“中药泡脚”，说明它醒目的性质，是不是很玄啊！在屋内的墙上挂着脚的穴位图，有大大小小的泡脚盆、升降床、有泡脚的中药粉。小屋不要多大，一个大间分割成最少的两间，外面这间是我工作的地方，也是我等待客人造访的。里面的一间我用布帘子隔开，那是我的闺房。一台房主配置的14英寸的彩色电视，租房子时房主看我是一个女人单枪匹马来的。像似很洞彻世情风化，不问我租房何用。麻麻利利谈好价格顺利租定。我的隔壁也是一家泡脚屋。我的同行是个年轻的女子，在相貌上她远远地把我打败，我已经年过三十，泡泡肉开始涌现。白天一个上午我都在睡觉，我的工作是夜晚。对了，是夜晚，不要想跑偏了，跑歪道上想啊。夜晚，人们才得以清闲，才有那个闲心来养养生活，驱驱工作上的劳苦，或是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唠叨唠叨，顺便把遇到的烦恼倾泻。总之，我们的小屋是个疗伤之地。
　　 上午我可以休闲地逛逛附近的超市。我的吃喝简单随意，一个电饭煲、一个电磁炉、一把面条，最基本的调味剂。我不讲究吃，只要不饿肚子就行，没有那么多高的品质和要求。但是我们这一行是要讲究脸蛋的精致，再抠门也不能在脸上打折扣，这张脸要舍得花钱，要让它保持靓丽动人，至少看上去是楚楚动人有生命活力的，一张老太的皱巴巴的脸会在无形中毁了这个屋子的招牌和形象的。下午，我坐在我的闺阁里精心描绘我的这张脸，描眉画眼，脸上再刷上一层层的遮盖瑕疵斑点的颜料。我的脸就是一幅画布，我这样说一点也不为过，要把我渐现的细密皱纹用神来之笔把它隐去，脸颊上敷上薄薄的一层腮红，看上水色红润艳丽，关键是要有生命力。头发每天必须保持柔顺干净，而且必须是长发，长发才能体现一个女人的温柔和妩媚，穿着能体现身材凹凸有形的，不可以随随便便的穿着大妈们的居家服。一个精致的女人成型了。
　　 傍晚，有意义的时间降临了。但我要耐心地等待。手里拿着手机，电视永远是开着的，我会时不时的把眼睛往电视上瞟瞟，没有什么吸引我的，我只是想不能像个死人一样的寂静，不能为一切声响所不动。
　　 白天开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在空闲时，我会想到我在前夫家中儿子林，林4岁不到，会说很多的话了。孩子和我不亲，我带他的日子可以用月来计算，这是我亏欠林的。他生下来没多久便交给我前夫的爸爸妈妈带。我在这个地方呆了快要到半年的时间了，现在我正想着要离开这里，重新找份工作。
　　
　　 二、我的前夫
　　 前夫家是个地地道道农村家庭。前公婆对我有成见。我是一个小镇上的姑娘，总比那些没有见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见识多广些。前夫晖原先在我的小镇上卖鱼，我呢，在小镇上摆个缝纫机给人家缝补衣服赚些钱。天下姻缘一线牵。有热心的人把我和晖一搭线，我们俩竟然无缝对接上了。晖长得帅，一天收摊下来，脱去卖鱼的散发腥味的皮围裙，梳洗换装后清清爽爽的一个小伙子。我那时有颗好色之心，喜欢漂亮的男孩子，觉得晖就是帅帅的。我们俩热火朝天地谈恋爱了，双方甚至认定只有对方是唯一和最重要的。我肤白体态丰满，晖喜欢胖胖的白皙的姑娘，他认为这样的女人可以生儿子能旺夫。我也不嫌弃自己的珠圆玉润，懒得去节食，更懒得去运动减肥，觉得那都太辛苦的事，自己坚持不下来。一个胖姑娘，自有她好的一面，她的面色就会出奇的好看，面颊红润细腻。晖每次和我见面都会情不自禁地伸出咸猪手，贪婪地摩挲着我嫩嫩的脸，我很享受晖这种爱抚。不是所有的男孩都喜欢精瘦精瘦的姑娘，晖就是很好的例子。晖带着情欲说，太瘦的女人手感不爽，一摸都戳手，他喜欢像我这样全身肉鼓鼓的，宛如在一团柔滑的细腻的绸缎上在滑动，是那么赏心悦目的舒服。这一下我懂了，总有人好的一口与众不同。我释然了，曾经令父母头疼的我这一身肉肉，有人热情地接纳了，我不愁自己嫁不掉了。
　　 晖的父母到小镇上偷偷把我侦查了一番。看到我是个名副其实的胖姑娘时，起初有些窃窃的不满。但是他们的儿子晖用放光的眼神一直紧随着我的身影，他也明确放话给父母，就喜欢胖姑娘，不在乎肉多，还说我是城镇的姑娘，能把眼光放低看上他，是他们家的荣幸与骄傲，村里有谁家能娶到镇上的女孩，镇上的女孩有纯乡下女孩不为人知的许多优点，永远干干净净的一双手伸出来永远像藕节似的白嫩。的确，只要不干些粗重笨活儿，所有人的手都是白净的。
　　 自从初中读完，我无心在上学。妈妈原先是在镇上摆缝纫机缝补衣服的。我闲下来，妈妈就把这一家传的手艺硬生生地交到我手里。因为从小就看妈妈干的活，妈妈手把手地把我培训培训，我不到一个月便能上手干活了。妈妈就理所当然地退居二线。
　　 父母看着我渐渐成了待嫁的女儿，迟迟没有人来提亲或有男孩子来追我，他们的眼神渐渐露出了焦虑。当他们看到我端起饭碗能扒拉两碗米饭时，他们会不动声色地交换眼色，嫌弃我吃得太多！我不管那么多，我不吃饱了，两个小时之后肚子就会咕咕地叫，挨饿我是不干的，腿发软心发慌。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又不是胖得走不动路，我只是丰满一些，他们何故如此焦虑不安？我觉得自己很匀称：上下一般粗大，虽然我有一张肉嘟嘟的脸，但我有一双大大的顾盼生辉的眼睛。别人都奇怪了，我这眼睛并没有给肉肉挤成细眯眼，还真神了。
　　 晖的家离小镇有10公里的距离。我第一次去他们家引起全村的人过来围观，说晖在镇上卖鱼拐来了一个城市的姑娘。村里人认定小镇就是城市，因为小镇是离这个村最近的规模较大的商贸地，村子附近只是一些小店供他们日常的买卖。村里有的人我还认识，他们当中居然是我的客源。晖在村里吹着牛逼：“镇上老陈家的缝纫机铺子的女儿是我女朋友，我们俩要结婚了。”村里人当作新闻来传播，村里平时只有老幼弱在家，能到外地去打工的都呼啦啦地出门谋钱去了。也有到镇上去做做活的。他们从事最多的便是瓦工之类的粗活。在镇上的晚上能回到村里。
　　 晖把我要来他们家的事只要以不经意的口吻和一个大妈说，不出半天，这消息便不胫而走。因为村里太无聊了，一件外来的事情就能搅动大家的兴奋神经，人人相互传播，个个高高兴兴，巴不得这事立即来到，好让寡淡无味的村里来点新鲜炸炸，让全村人乐呵乐呵，他们是经心着意地盼望着。
　　 我来了，带着小镇姑娘特有的风采来了。我大大方方地挎着晖胳膊。今天晖没有卖鱼，直接把我接到他们家，听晖说他的父母一个月前就开始打扫收拾房子，把农具整整归类，不该看见的东西统统塞进鸡舍里。总之，晖的父母把家里整顿一新以便我去。我一进门就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便是叫我未来的公婆为爸爸妈妈。他们已在小镇上偷偷摸摸地见过我，晖一再申明很喜欢我他的父母便无辄了。晖是他们的唯一的儿子，还有一个女儿美，晖很疼爱这个小他四岁的妹妹，美知道我要来，特地从外地打工的地方提前回来和她妈妈一起准备房间，用女孩的眼光替她哥哥铺上漂亮的床单被褥，
　　 我前脚进门，后脚络绎不绝的邻居开始来访。他们都带有不同的借口，要不是找晖妈妈拿个铁锹，要不询问晖妈妈有没有辣椒种子，五花八门的……他们进来无不例外地带着笑眯眯的眼神在我身上延伸。晖妈妈心领神会地和来客寒暄，笑笑的，来者也笑笑的，压低声音说：“这个姑娘在镇上我见过，去年我还在她那里补过一条裤子，还好还好，不是很胖，只要晖同意，你就别管了……”一屋进一屋出的。晖让我别大惊小怪的，说他们村里在家的人不多，都出门打工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还有牵手的小娃娃，甚至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我热情地和来客打着招呼，童叟无欺！
　　
　　 三、重头戏来了
　　 中午这顿饭，晖说这是待客之道表达最郑重的和最为诚意的方式。在晖家一个房间里我看到过有一个长方形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做成半陈品的菜，这些菜没用保鲜膜之类或是碗碟的什么的东西覆盖住，就这么着露天放着。他们是不讲究卫生的。虽然小镇和这相隔10公理的距离，可镇上自然卫生方面要比地道的农村好，现在是五月的天气，已经热了，那苍蝇时不时在菜碟上飞过。晖妈妈拿个苍蝇拍子啪啪地赶着。我的胃开始微微作呕，心想中午这些和苍蝇有过亲密接触的菜就要进我的胃。
　　 大圆桌摆开，晖的大爷、二爷、大伯、二伯、大舅、二舅、大姨等等挤挤满满的一桌人。乡下待客之道邀请家里的主要亲戚来作陪，方可显示客人的重要性。晖悄悄对我说：“饭桌上，你少喝酒，我来，他们不会使劲劝你的，你意思意思就可以了。”我想：“笑话，别小看我，我是有一定酒量的姑娘，必要时冲锋上阵给你们看看。”可能得源于家传，我爸爸就是2斤不倒的量。爸爸每天晚上都要喝点小酒来酿造一下生活。家里有客人爸爸更是好客地陪客人义不容辞地喝上几杯，只有把客人喝得醉醺醺的，只有这样老爸才觉得尽了地主之意，才显客气，要不然，会让客人觉得到我家被看起。这些结论当然都是我爸爸一相情愿地自己总结的。不知道从哪天起，爸爸在喝酒的时候，我也会拿着他的酒杯开始用筷子沾点，慢慢地撮一小口。后来直接来个一杯，当我一仰脖子把一杯酒喝下，爸爸用复杂的口气说，要是个男孩多好，遗传我的酒量，等我老了，你就可以上了。我对爸爸说：“担心什么呢？我不是儿子，我照样可以替你挡酒。”
　　 逢年过节亲戚互相宴请时，轮到了我家，爸爸为了气氛的热烈，就把我推坐到桌子上和亲戚们喝酒闹腾。我很会活跃酒桌上的气氛，猜猜手中有多少根牙签，猜中者喝酒；或是传报数字，逢着这个数字本身或是它的倍数的就要喝酒，嘻嘻哈哈，欢欢乐乐的，亲戚们都喜欢到我家来聚，热闹。与其同时，我酒量渐长，我的名声在亲戚中传播。喝酒时就得要吃菜，还要吃那种油腻腻的菜才觉得爽口，油脂大，才能保护为胃粘膜，胃才不觉得难受。我得出了结论，为什么我长得胖，一定和喝酒吃油腻的菜脱不了干系的。家里对我是有原则的：我的好酒仅仅限于家庭之宴。
　　 爸爸晚餐一个人独饮时，我也来陪陪他喝上两杯。我们家没有男孩，有个妹妹琴小我5岁，爸爸妈妈对她娇生惯养地宠着，我不计较。但我不能让爸爸觉得家里没有男孩的不足感，陪陪他喝喝酒，碰碰杯，像爷俩一样。这时爸爸都非常开心说：“华，我们家是祖传能喝酒，你爷爷能喝酒，我也能喝酒，生下你们俩个女儿，本以为这个酒啊在这就要断了，没有想到你也能喝酒，不输男孩。但是，华，你在外面可不要说你能喝酒，女孩子在外喝酒不好，会出事的。在外面你要忍住，即使酒的香气直扑鼻子，你也要忍住，你只喝饮料，千万不要喝酒，一开头不喝，就没有人再叫你喝了，因为你是女孩子，喝酒会误事的，可记住了！”“记住了，知道了，在外不喝酒，假装不会喝酒，行了吧。”喝酒的人能闻到酒的醇香，这是无法避免的，一股酒香独特的味儿直窜鼻孔。就像今天我来晖家，爸爸千叮万嘱地说：“华，第一次去人家，一定得给人家父母留下个好影响，别的我都不担心，我知道晖很满意你，我就怕你喝酒，不要喝酒，谁劝也别喝，留个好印象。”我答应了爸爸不喝酒，我又不是办不到，何至于这么唠唠叨叨地交代个不停……
　　 满满的一桌菜，还有盘子叠盘子的。我略略估计了一下，起码有二十个菜，每个盘子都装的要倾泻下来，那个实在的简直无以复加。但菜品的颜色都极不好看，农村人喜欢用老抽酱油，甚至所有的菜都用酱油烹饪，不清爽。可是吃到嘴感觉还挺好吃的，所有的菜都很入味，虽然比我家做菜口味重些，但我觉得好吃。这难道是天意吗？我就是他们家的人，这样的菜，在别的场合我会觉得难以下咽的，冥冥当中我注定就是晖家的人。
　　 晖从坐席上的尊卑开始向我逐个介绍他们家的亲戚。我挨个站起来微笑打招呼，礼貌教养尽显一个镇上姑娘的风采。一圈人介绍完了，大家动筷子，噼里啪啦的，你举筷子，我搅动舌头，忙忙呼呼的一小会，肚子里填塞了一些食物后，重头戏来了，要喝酒庆贺！首先是晖的父母举杯敬上座的大爷，客套话是，这么忙的时节，大爷您来了，我们感谢不尽之类的话。晖举杯挨个敬酒，个个起身。晖的父母酒量很浅，每次和人喝酒只是用嘴唇沾沾而已，即使这样一圈下来，晖的妈妈面颊开始发红了，我看了心中暗暗好笑，这点酒最多只能在我的牙缝边晃晃，我记住爸爸临行前的交代，我的面前摆着一杯橙汁。晖父母也给我敬酒说：“姑娘，以后委屈你了，我们农村比不上城里，晖要靠你提携帮助。”我立即起身笑笑，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回答晖的父母。晖之前告诉过我，在他们家亲戚及父母问我什么，我觉得不想说或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用笑笑代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