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岁的冯春，转业后到公园任副主任。每天骑车上班，放下车便各处转转。不分份内份外，遇杂草会躬身拔掉，见烟头纸屑也弯腰拾起，丢垃圾箱……常到分管的商店清点货物，卸车，搬运，到茶馆为顾客续水倒茶……职工都好奇，笑他像农民工，把公园当成家。
　　 副主任话不多，手不闲。办事丁是丁，卯是卯，毫不含糊。
　　 走到茶馆，见门已开，刘班长在烧水。一桶水堵在门口，服务员龙英不知上那了。
　　 他将水桶提起。
　　 背后听龙英叫：“不用你提，我会做。”
　　 冯春说：“桶别挡路上，影响进出，容易绊倒客人。”
　　 “现在是淡季，没人早来。”
　　 “难道我们不是人？”两茶客跨进门，闻声反驳。
　　 刘班长忙起身接待。
　　 龙英对老茶客陪笑：“熟悉了，不算外人。”
　　 冯主任强调说：“没事防有事，凡事要做头里，不能单凭想像。”
　　 “噢，知道了，今后一定注意。”龙英说着，又一腚坐下。说：“主任放心，我马上收拾。”
　　 只要上级来人，办公室都争着作陪。冯主任从不到场。大家笑他呆子，是名副其实“疯、”“蠢”。
　　 “冯主任怎么不来？”来人也好奇。
　　 马主任解释：“他清高，不随和。咱尽管酒足饭饱，随他去！”有时评议：“部队那一套，地方行不通。早晚栽跟头。”
　　 冯主任不坐办公室，经常衣帽沾着泥土。马主任看不惯，时常提醒：“你是主任，不是民工。领导整天灰眉土脸，不自律，咋行？”
　　 冯春说：“每人都有爱好习惯，这样便于沟通交流。”
　　 马主任觉得冯春在笼络民心，担心影响位置。提醒说：“当今社会，有些事一本正经谈不拢，在歌舞厅饭桌上却一拍即和。只要有亲密无间的关系，再难的事也好办。”知冯春听不进，用套路防范着。
　　 冯春去学习半个月，匆匆忙忙赶到单位，又各处去检查一遍，来到茶室，见换了服务员。问班长：“龙英呢？”
　　 “请病假了，没上班。”
　　 “什么病？”
　　 “不知道。”
　　 “为什不问明白？”
　　 “病假条医院没写明，是别人送来的。”
　　 “那也该问送条人。”
　　 “说不定是妇女病，男的哪好问？”
　　 “你还有理了？”冯春严肃地说，“你马上去弄明白，什么病，住什么医院？什么病区，几号病床？问清了，好去探望。”
　　 第二天，班长找冯主任汇报：“龙英不在家，邻居也不知她去那了。打听不着，也没办法。”
　　 “她能到哪去？”冯春纳闷，“查一下登记表，看哪有亲戚。会不会有意躲我们？”顿了片刻，突然说，“该不会怀孕吧？”
　　 “怀孕？”班长忙摇手：“不可能。她有孩子，领独生证了。”
　　 “男孩女孩？”
　　 “女孩，六岁了，上幼儿园了。”
　　 冯春觉得班长太大意，不该掉以轻心。立即向工会主席，和负责计划生育工作的会计反映情况。
　　 他们都觉得冯主任疑神疑鬼想多了，认为不可能，没当码事。
　　 冯春却不停地催班长打听，联系当地派出所、医院，仍无结果。
　　 新年刚过，飘起雪花。刘班长气喘吁吁来找冯春，说：“被主任猜着了，龙英在外地生一女孩……”
　　 像晴天霹雳震撼着单位，年终奖泡汤了！
　　 计划生育是国策，冯春是部门负责人，受免职调离处分。
　　 临行那天，公园职工为他鸣不平：“新主任刚来不熟悉，为什么不处分抓计划生育的和工会主席？”
　　 冯春却坦然：“下属犯错，我有责任。工作失职，该处分。”
　　 冯春走后，公园纷纷扬扬：“处分意见是马主任写的。会计抓计划生育，老公在市委不敢惹。只好抓冯春做替罪羊……”
　　 冯春走后多年，公园仍有人翘大姆指：“冯主任是大好人！”
　　
　　 2018.1.28蠡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