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波一走进“杏花村”村委会挂满各种先进奖状的办公大厅，一股腐臭“味”儿便弥散荡漾开来，这是长时间不洗澡的结果。大厅的长条“便民服务台”后面，办公桌旁几个端坐着的工作人员，有的已经捂住了鼻子，有的干脆站起身来走到右侧的办公室里，“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刘娟可以说是捏着鼻子接待的李波，推脱不掉的是：她是民政业务的主要负责人。
　　 “……主任……主任，我……我……我这个月的低保钱咋还没有到啊？”李波小的时候得过“大脑炎”，好了以后落下个智力残疾，说话也结结巴巴。
　　 “这才几号啊？到月末低保金才到位呢？你急啥！”刘娟指指桌子上的台历，又拿起纸巾擦擦自己的鼻子。
　　 “……钱…钱……不够花啊……我……我还想给我……妈妈……买点肉……吃……吃顿饺子……”李波咽了几口唾沫。
　　 刘娟没有吭声，心里“噗嗤”笑出了声。
　　 大厅门外响起了汽车刹闸的声音。不大一会儿，一位中年男子撩起门帘，走了进来，尖声细气的嗓音也随即传来：“刘娟，巡逻执勤的人还没找到吗？”正是村委会主任马朝贤。马朝贤也发现了在“服务台”后面椅子上坐着的李波，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在鼻子前呼扇了几下。
　　 “他来干什么？”马朝贤问刘娟，朝李波努努嘴。
　　 “李波说他低保金不够用了。村长！执勤的人还没找到呢。”刘娟终于咧开嘴笑了。
　　 马朝贤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他捋捋自己大部分已经斑白的头发，抬起只有三七尺码的右脚上的鞋子，掸掸裤腿上的灰尘。向李波面前走了几步，凑到了跟前，大声说道：“李波，给你找个活，从明天开始，在十字路口执勤，一个月时间，一天十元钱。月底一起给你。中午吃饭哪……你自己想办法！”
　　 李波瞪起黄眼珠，愣愣地瞧着马朝贤，好半天，才开口说：“……主……主……主任，不…村长……钱……钱……钱不够花，我……我想和妈妈吃顿饺子。”
　　 马朝贤拍拍李波的肩膀，“嘿嘿嘿”地干笑了几声，说道：“让你挣钱呢！挣到钱，不就可以包饺子了！”
　　 深秋的晨起和傍晚，早已是凉意飕飕。
　　 李波穿着执勤的马甲，端正地坐在十字路口。来往的外地游客，不时有人打听着路。一遇到有人问路，李波就“唰”地站了起来，认真地回答着。一天、两天、三天……李波好像还从中体会到了乐趣。
　　 “每天喝三元钱一桶的饮料，吃八元钱一碗面的中午饭。月底可以拿几张红票子。哈哈，可以吃妈妈包的饺子啦！”吃饭时，李波也在愉快地想着。
　　 “……妈妈身体不好，这段时间执勤完。我中午背妈妈出去晒晒太阳……”李波又想远了一些。
　　 快到中午了。远远的，马朝贤如同一个“大肉球”般“滚”了过来。只有一米五几个子的马朝贤，旁边竟然跟了一个高个子美女。两个人也都穿着执勤马甲。立刻，在执勤桌旁边，多放了两把靠背椅。
　　 “嘘！你一会儿别吭声，我中午请你吃饭。”马朝贤冲李波狠狠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李波茫然地点点头。
　　 不多时，几个肥头大耳、西装笔挺的人来了。
　　 马朝贤和美女一起迎了上去……
　　 李波还是端坐着，面无表情。风呼呼地把谈话声音刮得来来回回……
　　 “什么李局，焦主任，乔镇长……嘛玩意啊！我只想妈妈的饺子……”李波又想起了妈妈包的大馅饺子，咽了口唾沫。
　　 到月底了。马朝贤把三张百元大钞递到了李波手里。李波拿起钱，来回“啪啪”地数了几遍。向马朝贤鞠了一躬，又敬了个礼。
　　 “可以吃饺子了吧！看，我没哄你吧！这是上级党和政府给你执勤的辛苦钱！”马朝贤肥墩墩的身子，横着又凑近了李波几步，亲切地笑着。
　　 那天晚上，ATM机马朝贤的私人银行卡号，存钱的声响“哔哔啵啵”地响了十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