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真有不怕死的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简直就是一尊铁砧。中等身材,头大体壮,浑圆的胳膊,粗壮的大腿。一句话,力大无比!周围十里八乡没人比他力气大。但是,他从不欺负人,和他人交往时,遇到一般的小事总是一笑了之。即使是大事,只要不在理,他从不和别人争长论短。凭他这个样子,周围十里八乡人的潜意识里,从来没人动过丝毫欺负他的念头。人们对他的情感可以用一个词语来概括,那就是敬畏。因此,他的日子一直过得挺自在。
可就是这样一位日子过得自在、令人敬畏的人,这几天外出要债回来后却始终愁眉不展,不住地长吁短叹,不停地来回徘徊,显得很无奈,也很焦躁。
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位自食其力的瓦工,也许是因为头大聪明爱钻研,瓦工的手艺高超。在国家城镇化建设的大潮中,一向有些经济头脑的他,在同行以及几位要好的朋友撺掇下,深思熟虑一番后,组织了一个施工队;众人公推他领头,他仔细思考后,憨笑着答应了。从此,他就和家乡的一班弟兄们开始了艰苦的创业。
由于他做事一碗水端平,自己身先士卒,重事难事苦事带头做,大家对他愈发敬重。他的事业也慢慢地如滚雪球吹气球似的急速膨胀起来,固定资产和流动资金从一无所有,在几年内膨胀到七位数。每到年终人人都有不小的一笔收入,手下的瓦工们欢天喜地,他自己也常常喜笑颜开。
今年初有位眉清目秀精神矍铄的六旬老者找到了他,商谈建筑厂房一事。他默默地算了算,按这位老者的条件,他只赚不赔。可是他仍然不放心,找到几位见多识广的同事仔细地研究了一番,最终答应了老者的请求。签订协议前,照例要验看对方资产、资金等,商谈对方资金投入的步骤和比例。协议签好后,他立即组织人员开始施工。
工程进行了一半的时候,老家伙开始找各种理由拖欠应该付出的款项,憨厚的他以及手下的弟兄们一直知道这位老家伙的资产状况,暗自里盘算着,工程结束后这位老家伙要是赖账,告到法院查封他的资产就完全可以抵债。因此,大家伙都很放心。尽管后续资金没有到位,但是他和弟兄们启动了自己的流动资金,并用固定资产抵押贷款,按时按质完成了厂房建筑工程。
万万没想到的是工程结束时,法院却突然宣布老家伙当下资不抵债,名下已经一文不名,判决老家伙破产。经过一番明察暗访,他知道老家伙把财产转移了。他决定走法律程序,依法讨回大伙的血汗钱。
接待他的是法院一位副院长,私下里直截了当地索贿:“给我十万元现金,我保证你打赢官司!”
他一惊,但是简单地盘算了一番后,还是狠了狠心说:“讨回了工程款,我连夜给您送来。”
“我只保证你打赢官司,但是,不能保证你拿到工程款。”
他彻底懵了,私下几次交涉以后,副院长始终一脸的严肃,态度丝毫未变。他的心也就死了。
一条路断了,得另想其他办法。
前几天,万般无奈的他带了两位瓦工师傅,找到老家伙准备破釜沉舟。
在老家伙简陋的住宅里,一番好言好语但毫无结果后,他慢慢地拉开夹克衫的拉链,一排梯恩梯炸药像整整齐齐的仪仗队士兵似的威风凛凛地排在胸前。
老家伙先是愕然,紧接着立刻说:“这,多危险啊!”
他似是宽慰地笑了笑,无可奈何地说:“你没钱,我的日子,我那班弟兄们的日子都没法过了。我们一道上路吧!”
“我破产了,现在的日子也是生不如死。有你这位仗义的老板陪着我,我三生有幸啊!我们到了阴间还做朋友,来生还做朋友,好吗?”
油盐不进,毫无办法。
这不,无可奈何的他唉声叹气地回到了家,一脸的茫然。
怎么办呢?弟兄们忙了一年,就靠这些钱养家糊口。要不到这些工钱,弟兄们一年辛辛苦苦不说,家里的日子咋过呢?
当了几天热锅上的蚂蚁后,万般无奈的他又想到了一个最简单又好像最直接的法子。
一个清早,他和几个瓦工师傅把老家伙堵在家里。老家伙见了,光光净净的脸上波澜不惊,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淡淡的也是程序化地和他们几位打了招呼,就坐下没了声音,仿佛这世界里只有他一人。
“要过年了,讨不到工钱我们的日子都没法过。我们商议了,不行就按赌场里办法,一人在你身上割一块肉回去抵债。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话语和似乎立刻就要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的锐利眼光,老家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只是一瞬间,闪电一般就过去了。脸上仍然是死水一样的平静,有些浑浊的眼睛慢慢地眨巴眨巴,脸上是无可奈何的释然。
慢慢地,老家伙一件一件地脱下了上衣,像是烫过的刮了毛的死猪一般白的身体露了出来,眼里露出好像是虔诚的乞求,慢慢地叹了口气,淡淡地招呼着:“来吧!这样还了债,我也愿意。我破产了,过得也不是人过的日子。”
锋利的刀锋抵住了好像是死猪的白肉。
“到底给不给钱?”
“你们割肉吧!”
眼神里的愤怒慢慢地烟消云散,接着是深深的无奈和无限的酸楚,粗壮有力的手早已就在颤抖,这时抖得更厉害了。忽然,“咣当”一声,刀子落在了老家伙的脚边。
他长叹一声:“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还真有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