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二周的淬砺升入初中。
　　 她已经是1.7米的身高了，虽然还是孩子，但一行一动，已经显示出标准身材的风韵了。相貌呢？长方脸，浓眉大眼；高鼻梁，小嘴尖颏；面色虽然还不十分白嫩，但已经告诉人们：她到了十六岁，肯定是位桃花秀女了。
　　 五•一这天，淬砺她们学校举办了运动会，她参加了百米赛。
　　 百米预赛，半决赛，看得人似乎还少些，但到了决赛，人们似乎已经知道了淬砺跑得快，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
　　 淬砺穿了一身运动服，鞋子还不是跑鞋，而是标准的旅游鞋。进入跑道，就完全是一身女子运动内衣了。
　　 枪声一响，淬砺第一步就蹿出三米多，尔后改为小步速跑，头部像箭头一样向前猛钻，嗖、嗖、嗖，带着风响，向末端射去。
　　 人们见到：一位女孩子，居然这么勇猛，这么快速，身段又这么优美，就一边鼓掌，一边嗷嗷地狂喊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淬砺跑完100米，才用了11秒！初中男子百米冠军愣用了13秒？啊，淬砺，淬砺，真乃又淬又砺呀！
　　 到了初二，淬砺又参加了运动会。这次参加的是3000米长跑比赛。淬砺个高脚长我们都知道，但这里还要告诉大家：她的身高更高了，她的脚不但长，而且脚心成弓背形。这种脚因为弓性大，所以弹性足，跑起来既省力又出速。跑马拉松才好呢。
　　 她这次仍然没有穿跑鞋，还是旅游鞋。跑起来之后，既像王军霞，又比王军霞更健美。唰，唰，唰，在人们面前飞过。人们——她的同学，她的老师，她的闺蜜……在鼓掌，在喊叫；在庆幸着她的当前，在思考着她的未来……
　　 到了初三的运动会上，淬砺既放弃了短跑，又放弃了长跑，而是投入了铁饼的怀抱。
　　 她身高臂长，肩宽腿壮。掷起铁饼来，特别贴身顺手；转上一圈儿，铁饼正好出手飞走；飞到一定高度，正好下滑飞旋；旋到一定速度，正好斜抛落地。十五周岁的淬砺，在铁饼投掷上竟然进入了世界冠军之行列！
　　 在考取高中之前，国家体委的短跑、长跑、铁饼诸位教练都来请淬砺了。淬砺笑着说：这三项通过培训，我也可能在其中一项上获得世界冠军。但打体育仗时间太短，打完了到哪里去？我自己会产生渺茫。还是一边上学，一边攻市场经济吧。小平同志给的这个大题目，我想一辈子攻下去……
　　 淬砺说罢，倏地站起，冲着那些资深的体育官员挨个鞠躬，尔后嫣然一笑，姗然离去。
　　
　　
　　 二
　　
　　 淬砺的高中是在本市三十九中读的。
　　 她已是1.73米的身高了——在全校女生中数第一。她的同桌同学是位男生，已到1.82米的高度了——在全班男生中数最高。她俩占有教室东北角最后一张桌。
　　 她的容貌，既端庄又靓丽，列为首位校花。同桌男生之相貌，在全班数一数二。但他也有不胜人之处，那就是：胳膊、腿、脖颈显得都太细、太长。但在淬砺看来：他还太年轻，到了一定岁数，人家自然会粗大强壮起来的。让她最想抓住的是那位男生的高鼻梁：本来鼻梁就通直，又在鼻尖向上三分之二处突出一个手指弓弯样式的骨凸来……看看他的大脑和学习怎么样吧，真要能够向外“淬”火花，我就把他抓在身边当自己的“男闺蜜”。
　　 高中的学习特紧张。但孩子们正是长体魄和大脑的时候。特别是淬砺发育这么早，体貌又这么健美，她能不思考与自身有关的事情吗？既然把同桌男同学当成了自己的男闺蜜，上着课、做着作业不去想，夜间躺在自己床上还能不去想吗？
　　 到了高二，淬砺实在憋不住了。一天，晚上下了自习课，她不等同桌男同学走掉，就当面把一封书信塞进他的桌子堂里，自己转身消失。
　　 男同学叫端羽羿。他把淬砺的书信装进自己衣袋，解完手回到宿舍，爬到自己的上床，盖上被子，打开手电，把信展开，就神采奕奕地看了起来。
　　 羽羿同学：
　　 过去的前半年，因为您的高鼻梁，我便把您当作了自己的“男闺蜜”。
　　 过去的后半年，我洞察到您，不但是鼻梁高，而且还有个好脑袋。您的脑子并不太快，但来不来的就能把我的“淬”字拿走，冷不叮地冲我淬起火花来，淬得我全身越来越带有钢性，因此，我打算这一辈子就把您拴在我身边，好把我百炼成钢啊！
　　 不过，我有感觉：一年来追我的人並不少，也有同学——是高年级的；也有老师——有的还没结婚，有的想离婚。但好像没有您！？
　　 我要问您：您是否在初中就有了自己的婵娟？还是现在正有权贵把自己的姣女赋予了您？
　　 说。我在等着！
　　 ……
　　 羽羿看完之后，大脑都昏迷了，心灵都美决了，全身都颤抖了……
　　 他想给淬砺写回信。放好信笺，又觉得脑瓜乱了套，怎么也写不成句子了……
　　 夜间十二点之后，他干脆给她写了一句话：
　　 周六晚七点：城南、小河、桥北、东头树林中相见！
　　 羽羿六点半就到了。夕阳还在向东方喷洒着余晖。他站在一棵大垂柳树下，皱起眉头向四周探视着。探来转去，都快七点半了，淬砺还没有到来。
　　 大垂柳树冠正中，有一根大主枝，大主枝向上又分出三株分枝，两株合垄一株独立；合垄处正好躺开一人，四周被婀娜的垂柳枝叶所包围。
　　 羽羿正在起急之时，树上哗啦下来一人，不偏不斜，双手正好捂住他的双眼，屁股坐在他的脑后，双脚搭在他的两腿根下，脚根呱哒呱哒地剋起他的大腿来。
　　 “哎，哎！快下来吧，知道是你呀！”羽羿被压得来之心中的欣慰跑掉了，随即大嚷了起来。
　　 谁知淬砺似乎哑巴了。
　　 “下来吧，我的姑奶奶——！”淬砺飞身跳下——她穿了一身洋气飘然的运动服。
　　 “真没想到，你咋这么疯呀？！”羽羿拽上淬砺的衣袖接说，“咱都低八度，坐到河边的石埝上，往深处谈谈吧。”
　　 “你谈吧，我的这些活动就都包括了。”淬砺瞅着羽羿一笑。
　　 羽羿觉得淬砺这一笑，既摆出诚恳，又埋着深沉……他思考了片刻，认为她刚才的动作与过来一年的表现，总体来讲是真诚的。但他又作出更加深层的提问：“你敢和我把老底掏出来吗？”
　　 淬砺大喘一口气：“你敢说到死也不和我熟吗？”
　　 羽羿大喘一口气：“咱俩谁要敢说‘拜拜’二字，对方就把她的舌尖咬下来！”
　　 羽羿上去就把淬砺抱上，用自己的长舌在她嘴里寻找起舌尖来——她还真把自己的舌尖送向他嘴里；他急速含上嘬咬了起来。嘬着嘬着发生迷恋，觉得她的舌尖又柔嫩又滋润又甜蜜……
　　 时间一长，他知自己仰倒在地。醒来一看，见绝美的淬砺压在他身上，但她的舌尖仍然被他含在嘴里，只是她在用自己长长的手指拧起、玩起他的两只大耳朵来……
　　
　　 三
　　
　　 谈完恋爱，淬砺与羽羿即将恋情刹住，全力以赴投入到高二、高三之攻坚战中去。
　　 高考过后，淬砺与羽羿被录取为同一所大学同一个系——本市之师范学院中文系。拿到通知书之后，两人又在城南那条小河北岸的石埝上坐着闲聊起来。
　　 羽羿问:“怎么咱俩会考上同一所大学呢？”
　　 淬砺：“傻瓜——你让我给你报志愿，我就把你和我写在了同一个志愿上——你还往哪儿跑呀？”
　　 羽：“真好——咱俩就在一块儿玩吧。”
　　 淬：“那不行。咱俩得钻出点名堂来。”
　　 羽：“你自己钻吧，我玩我的。”
　　 淬：“你玩你的，我钻我的‘市场经济’！”
　　 ……俩人的谈话真成了马拉松赛跑。
　　 天上，流星的唦唰声多多；地上，虫儿的吱嗞声多多；河中，鱼儿的唼喋声多多……它们都在监听他俩的谈话呢。
　　 ……淬砺似乎感觉到：羽羿之手正在顺着她的后腰向下滑动……
　　 “不行，咱俩决不能干傻事。等大学毕业后闯一闯再说吧！”淬砺打掉羽羿之手，大吼着说。
　　 羽羿还真老实了，自己小声嘟囊着说：“哼，看来得三十才能结婚了。”
　　 ……
　　 上大学真好，乐意听课就听课，不想听就坐在阅览室里阅读起自己想读的书籍来。
　　 羽羿连作业也不写，不管课上课下，他都捧着一本《人生哲学》自学起来。有时他因不写作业而挨批，但他仍然不写；淬砺心疼了，打那之后，她写完自己的作业，就把羽羿的作业本找到，给他写将起来。
　　 ……
　　 大学的日子过的飞快，一眨眼三年过去了。到了大四，学生们都准备並写起自己的毕业论文来。
　　 淬砺听教授讲课听得认真，到校外考察也极其认真，三年多来一点闲时间也没有，所以到了写毕业论文时，也就潇潇洒洒，笔下生花开来。请看其论文摘要：
　　 题目是《市场经济与国家管控》。
　　 行文如下：
　　 ……我国管理经济一开始是计划性的，这是正确的。因为刚拿到政权，不进行计划经济运转国家机器难以掌控。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国拨乱反正之后，经济呈现出新的活力，明白了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不能长期将计划经济进行下去的原因，因此即适应性地将市场经济进行开来，并渐渐深入到国际市场中去，使我国的经济一步步走入繁荣昌盛。
　　 ……市场经济，国家亦需要管理，不然的话，它的运行即会滚入到资本主义的道路上去。但管的过紧过松都会出现问题。从实际运行来看，我们的管控是有标准、有科学性的，决不是想怎么管就怎么管的，而是令其既适应经济运行规律又在运行中产出正能量、绽放出经济光彩的……
　　 羽羿别看不怎么读有关中文之书，但他看得课外书却相当之多。特别是有关人生哲学、人生价值、人生与社会方面的书读得都没处存放了。所以到了写起毕业论文来，他也是潇潇洒洒，笔下生花的。请看其论文：
　　 《写作者可以不读大学》
　　 ……写作者，一要攻读古今中外之文学名著；二要刻苦观察社会与人生。攻读文学名著，不需要教授，自己买一簿《现代汉语大词典》就可以了。攻读是一方面，主要是把脑袋扎到社会上，人生上，特别是那些特殊的家庭、特殊的人生上，并把那些极特殊的家庭与人生吃透。不但是把人物的形象与语言记死，更重要的是把他们的心态、血液照下来，把他们的骨髓嚼碎，深深地咽到自己的肚子里去。在腹中，时间一长，那些极特殊的家庭与人生就会发芽、生根、出茎、长叶，最后开出鲜艳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
　　 ……举例说明：其一鲁迅。鲁迅是中国左翼作家联合会主席，中国文学大师。他虽然留学过日本，但他学的是医学，根本就不是大学中文系毕业。其二莫言。莫言只是小学五年级毕业。但他是中国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原因是：自幼即刻苦地攻读；极小的年岁即把自己投入到社会与人生中去，并开始记录与写作。别人读高中时，他的小说草稿就已堆积成山了。当然他多次参加过文学培训班，写作训练班，但这与上大学完全不是一码事。其三张海迪。早年双腿高位截瘫。主要靠自我攻读，自我认识社会与人生，并使自己成为作家、翻译家、硕士研究生、国家残联主席！
　　 ……
　　 淬砺、羽羿二人，其大学毕业论文均获得了本校优秀毕业论文奖。
　　
　　 四
　　
　　 淬砺大学刚毕业，就被本市的北京高客跑线招去。
　　 她的心中开了花——480里路的首都她还没去过呢！
　　 高客一出本市即上了高速公路。高公左侧即是高铁。高公与高铁两侧栽的都是半乔半灌树枝捧身之树，树上尽是喜鹊和鹊巢，并完全堆到一起，树枝都快被压折了。喜鹊们在巢上、树上、树的上空，吱吱喳喳个没完没了，它们也不怕高客，不怕高铁，不怕刚刚飞起的客机，只是在为坐高客、高铁、飞机的乘客们欢呼歌唱。
　　 半小时之后，高客来到一条河流的上方。抬头下看：车下是悬在空中的桥梁，桥梁下方并没有桥墩，整座桥梁用上千条粗长的钢丝在空中悬挂。我的天呀，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高这么长又没有桥墩的大桥呀。中国真的腾飞了！
　　 高客到站之后，让停顿两个小时。
　　 淬砺对司机说：“李叔，您拉我到天安门广场去趟吧，我还没见着天安门呢？”
　　 司机说：“高客司机不能离位。被车站管理人员发现，是要罚款的。”
　　 淬砺：“真要被罚，罚款我交！”
　　 “真的？”
　　 “真的！”
　　 司机：“我还有个条件。”
　　 淬砺：“说？”
　　 “得给我儿子买只烤鸭。”
　　 “好唻！”
　　 “那，咱就走。”
　　 高客向东，向着天安门广场跑去……
　　 啊，到了：
　　 大明前期的天安门，亦然威严壮观；天安门南面，是屹然矗立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纪念碑以南，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创建者——毛泽东主席的纪念堂。
　　 淬砺还要去广场东侧、西侧观看，司机忙说：“快走哟，咱尽量别受罚呀！”
　　 淬砺：“烤鸭还没买呢？”
　　 司机：“我与你闹着玩呢！“
　　 淬砺：“本人怎么说，怎么做！”
　　 司机将车开到前门外，淬砺跑着去烤鸭店买了烤鸭，一上车就把烤鸭扔给司机。司机马上掏钱。淬砺摁上司机的手，说：“李叔如真给我钱，那我就下车，与您拜拜了。”司机再也不敢掏钱，不敢说这方面的话了，只是呈现出双眉紧锁，大有所思的样子。
　　 一月之后。
　　 淬砺演了一出好戏：
　　 她看到，由北京返回的半路上，上来一位尖嘴猴腮的旅客，他悄悄地坐到后座上，用小斜眼失流失流地看着正前方与前左前右的乘客们。
　　 小斜眼上车后的第三站，看到下车的旅客较多，他就唰地站起，斜着身子，瞄着前方一位年龄三十左右身材肥胖的女乘客跟了上去。
　　 淬砺早在前方向后站起，因她早已看清小斜眼的神态与样式，便把左手举起，晃动着，口中招呼着“顾客们慢点，慢点，”而右手已将自己的手机伸到前方两位顾客的夹缝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