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多娇】扁担(散文)
扁担,对于过去的乡村而言,是不可缺少的农用工具,从老井处挑水,给地里挑粪,还有去集市买东西,甚至在年节走亲访友的时候,也用扁担挑着携带的礼物。扁担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是紧密交织在一起的。只是随着时代的进步、科技的飞速发展,扁担渐渐远离了人们的视线,只能静静地躺在屋子里的某个角落处。扁担的时代到此彻底终结,可它的功绩依然存在,经过多年的岁月沉淀、风雨洗礼,“不畏艰难、一心为民”的扁担精神始终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炎黄子孙。
我家堂屋下的西墙根处躺着一根扁担,它待在那里究竟有多少年,我早已没了印象,只知道好久没使用扁担了。每当我看到那根扁担时,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曾经的一些劳动场景,往事虽已远去多载,可记忆依然清晰,就好像上一秒刚刚发生似的。我使用扁担的时候并不多,仅仅挑过几次水,但却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并使我领会到很多有用的人生感悟。
记得那时刚刚到初秋,可午后的天气依然酷热无比。树叶子都被晒得蔫不拉唧的。那些知了也不断拼命似的叫着,好像也忍受不了秋老虎的猛烈。仅仅在太阳坡里站一会,浑身上下顿时变得大汗淋漓。尽管天气很热,可人们依然要顶着头顶的烈日,前往地里干活。乡亲们纷纷扛着锄头前往农田,不时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擦满脸的汗水。父亲将喷雾器拿出来,放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并给里面灌满水,将配好的农药倒进去,使劲拧了拧喷雾器的盖子,背起沉甸甸的喷雾器向果园走去,顺道也将后续要用的农药一并带上,并吩咐我挑一担水送到果园里。这样做,是为了省事,不用来回跑。那次喷的农药必须借着阳光的暴晒,才能发挥药力,所以要趁着天热时喷药。
父亲走了后,我连忙拿来水桶,放在水龙头下,先给桶里接满水,再去里屋拿来扁担。那是我第一次挑水,之前,我并没有此类的经历。其一是因为村里在九十年代初就统一安装了自来水,不用去老井处挑水;更为最重要的是,到了那个年代,农业机械化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发展,用扁担的时候已经不多了;加之还有父亲的疼爱。所以,我还没有使用过扁担,充其量,只是摸摸它,心里想一想自己用扁担挑水时的神气。可后来发生的事,却令我苦闷不堪,我深刻体会到父亲早年的不易,对扁担,我始终心怀着敬意。
根据记忆里父亲使用扁担的模样,我先用扁担两端的铁钩将铁桶的把手挂住,再弯下腰试图将水桶挑起来。可当我想要站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站起来,装满水的铁桶好像拥有了强大的吸引力似的,牢牢地吸着地面。院子里的太阳很毒,虽然我仅仅忙活了几分钟,可汗水早已浸透后背,我能感觉到后背处不时传来火辣辣的热。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我握紧拳头给自己鼓足劲。这一次,我鼓起腮帮子拼尽了全力,胳膊肘、额头上的青筋鼓得高高的,我终于将水桶挑了起来。可脚下刚刚动了一小步,水桶就开始摇晃起来,显得特别的顽皮,好像刻意要逗逗我。水桶不断在摇晃,而且不知怎么的,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将我也带动起来。虽然我一直在使劲控制眼前看到的局面,可不但没有效果,反而更加的猛烈。最终,我被铁桶打败了,瘫坐在地,不断喘着粗气,心里想着为何会那样的原因。
用扁担挑东西,有很多技巧在里头。我初次使用扁担,并不懂那些,只是一味使用蛮力,结果被扁担给耍了。我有点生气,就像小孩那般恶狠狠地骂着扁担,咒骂了一会儿,我猛然想了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干。我忙站了起来,重新用扁担挑起水桶,这次,我总结了上一次的失败教训,脑海里也回想起大人挑水的样子。为了防止水桶乱晃,我先用双手使劲拉着扁担两端的铁钩,再鼓足劲,站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水桶没有晃动,只是在我起身的一刹那,胳膊肘处传来一股强大的反向力,但被我迅速克服。我挑起了水桶,心里兴奋极了,默默地给自己鼓足劲,鼓起腮帮子挑着水桶踏上前往果园的道路。
天空没有云,只有无边无际的热气,蔓延在我的周围。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尽管肩膀处被扁担碾压得生疼,全身上下流淌着汗水,恍若平躺在河水里。但我却无瑕顾及这些,只想着尽快赶到果园里,而任由酸涩的汗水不时浸入眼角、嘴角,可我并没有感觉到汗水的味道,依然挑着水桶行走在路途。肩膀、胳膊肘处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我的双手不断在颤抖,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慢,尽管我一再催促自己走快些,可双脚却没有多余的力气。我不得不停下来,虽然那不是我的本意,可脑海里不断传来停止前行的呼唤。我喘着粗气,胡乱擦了擦满脸的汗水,扭头看了一眼肩膀,只见那里一片通红,而且胳膊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否则的话,浑身上下都会感觉到一阵阵的钻心般的疼痛。在大太阳下稍微歇息了一会儿,我赶紧挑着水桶向果园走去。
肩膀处的疼痛依旧,而且愈演愈烈,我始终咬牙坚持着,也没有停下来歇息。遇到困难,只能迎难而上,一旦退缩的话,困难就会在无形中变得更加艰巨。这个道理,我懂。那时,我只期盼着快点到果园里,尽管自己真正到了快要没了力气的时候,可我只能继续坚持,因为于我而言,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也没有退路可走,只能用扁担挑着水桶朝前走。每向前多迈一步,就意味着离成功近了一些,我边这么想,边给自己鼓劲,就那样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走。
父亲前来接我,这是我没料到的事。我心里想着要尽快赶到果园里,并没有听到父亲的脚步声,甚至他走到我的跟前时,也毫无察觉,只感觉到肩头顿时一轻。我真的没了力气,就在父亲接过肩头的扁担的那一刻,我一屁股坐在原地,就连喘气、擦汗的力气也没了。父亲要我快站起来,我没有动,他将我一把拉起来,脸色变得严厉了许多,对我说了几句很严肃的话。听了父亲的话,我猛然间领悟了,浑身上下顿时有了力气,忙跟着父亲向果园走去。父亲挑担,显得很从容,即便没有用手拉扁担两头的铁钩,水桶也好像特别听话似的,只是轻微地晃着,与我挑担时的情景完全不同。这是怎么回事?我想了好久,也不知道为什么,忙去问父亲。父亲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告诉我,要是我像他那样使用了几十年扁担的话,自然不会出现各种突发状况。认真体会父亲的话,我真正领会到了生活中的众多不易,还有父亲一路走来的辛酸苦辣。到了果园里,父亲配好药,给果树喷药。我坐在地头,轻轻抚摸着扁担,回想着路途刚刚发生的事以及父亲说过的那些话,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悟到了深刻的人生哲理。
当年,我还没有走上社会,对于很多事,并不是很懂,只是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而且心智变得坚强了许多。夜深人静时,我摸着肩膀处的红印,虽然很痛,可心里却是甜蜜的。幸福,需要努力,也要拼搏,追求幸福的途中会遇到困难,这是肯定的。只是在那时,不能叫苦叫累,只能挺起身板正视困难,用自己的坚强、智慧战胜困难,将之化作生命中的幸运。这是多年以后我才领会到的,也是那次挑担的经历,留给我的财富。生活就是这般的神奇。很多年前,觉得带来痛苦的事情,多年以后,却能带来幸福。就像挑担,第一次挑水时,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可就在我走上工作岗位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打心眼里觉得挑担也不过就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当年遇到的困难,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的。
我家的那根扁担,父亲一直没舍得扔,我也不舍得。虽然如今的生活再也不会使用扁担了,可对我们而言,扁担承载着太多太多的感动和难忘,以及昔日里的苦难。扁担是坚强的,也是值得高度赞扬的,在常年累月的劳动中,它早已变弯了,可它的价值却没有失去,就那样弯曲着和人们共同创造幸福美满的生活。只要看到那根扁担,我就会想起早年的一些经历,也会想象着祖辈们辛苦挑担的场景,今日的幸福,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换来的,因而不能忘记他日流的血与汗。
扁担,一端挑着昔日的苦难,一端挑着今日的幸福,它不但给我带来了很多深刻的人生体验,也见证了祖祖辈辈所经历的艰苦以及时代的前进。我要将那根扁担永远记在心里,使之成为生命中的一分子,永远陪伴着我。扁担的精神,时刻鼓舞着我,走在漫漫人生路途,风雨中的坚强和执着,会让我变得越来越勇敢,去铸就辉煌灿烂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