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夜宵(随笔外二篇·家园)
◎夜宵
周末。午后。一个人。在书店,看上一本名为《华丽家族》的书,说实话,这本书最先吸引了我,是因为它有玫瑰红的包装……翻了翻,看到一行字,米尔顿·好时的巧克力理念是:你不用很富有,就可以感觉非常好。“巧克力”是我喜欢的,“感觉非常好”亦是我喜欢的。书的整体内容“风轻云淡”,一目了然,用不着费心琢磨字里行间的深刻含意,正好做“夜宵”。
二十年,不止于二十年了。或顺境或逆境,或晴或阴,不论度过的是怎样的白天,不论晚上回家的时候,窗外是如何一如既往的落寞景色,枕边总是堆放着一叠杂志书藉:《家庭》《青年文摘》《人民文学》《上海服饰》和诸如《犹太账号》《可可·夏奈尔》或是《达·芬奇密码》……阅读这类书刊,对于众多的凡夫俗子来说,是一种补偿、寄托、化解、安慰,在一些专业人士或是写作者面前总是不好意思提这类读物的,它们统统被称为“闲”书,是无聊的人打发时间用的。杂志书藉多是近期新上架的,不符合“至少读比你年长五十岁的人写的书”的阅读教导。一叠书堆放枕边,总是在睡前翻阅,对于阅读的理解是“开卷有益”。抓到哪本是哪本,实在读不进去了就换一页……
因了有闲书为伴,从来不会寂寞。
读书催眠渐成习惯,读到意识模糊眼睛发困,书往枕边一搁即刻入梦……一月一厚本、一周四、五册杂志的频率,年年岁岁下来,读过的文字可以说不计其数,刻骨铭心的真还一时想不起来,记忆力不好是主因,更是从来就没往记忆深处藏。夜读就是夜宵,只要色、香、味,有一点新颖之处,就拿来尝尝,比如:今晚,看玫瑰红的《华丽家族》,在纸上回味各款巧克力的味道,感觉很美好。
习惯了有夜宵的生活,至于营养成份如何?补充的是什么?从来不会刻意选择也不会往心里去……
◎情有独钟
满满三大柜书,最常读的是《福尔摩斯探案集》《白衣女人》《书和画像》,还有《多情剑客无情剑》……可能因为心性相同或气场相吸,浩翰的书海中,唯对这几本书情有独钟爱不释手,案头没新书的时候读,苦恼了读,痛楚了读……读到熟悉其中的任何一个场景、熟知其中的任何一个情节,依然读,透过纸背,一次次地问自己:几本书中到底有什么神秘怪异,让人如此百读不厌,魂牵梦绕?慢慢想通了:钟爱的书就像有缘的人,恨不能朝朝暮暮在一起。我们一生认识结交好多人,绝大多数是生命中的过客,碰上了,招呼过了,甚至于觉得很熟络了,但转身不久便烟消云散;唯有和你血缘相连的那几个令你念念于心;正如读书,有的人读书是为了获取知识,增长才能;有的人读书是为了愉悦身心,陶冶情操;还有的人,读书只是一种娱乐和消遣,而读气味相投的书,原本就是为安抚心灵的,读此类书时的感觉就像对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熟悉中时不时有一点点陌生,一颦一笑都感到亲切,自恋嘛?人人都或多或少有点儿。记得第一次知道伍尔夫的名字是从一位朋友的书桌上,那本书的名字叫做《一间自己的屋子》。
伍尔夫说,“……尤其重要的是你一定得照亮你自己的灵魂,它的深深浅浅,它的慕虚荣和宽仁。对你有什么意义?手套、鞋子和布匹,它们的花样是变化无端日新月异,你和它们有什么关系?”
而这些话,在之后的路上,一直像个无解之谜,让你深陷之中,地老天荒。
你铭记住每一个标点了,但随心境不同每次读到的感受都不同。而《福尔摩斯探案集》《白衣女人》《书和画像》这几本书,就是人生在路上的书,一路读来,关乎心情和旅途。旅行的意义,不是目的,而是行走。是我与你,相遇相知的缘,遇见,倾心。然后携手,共度此生。于此,我们的人生与钟情的书,像人和她的影子,永不离弃。
可惜的是,《多情剑客无情剑》被一位同样喜欢武侠的朋友借走两年多了,不好意思去要了,想着去了书店添一套回来,没碰上;碰上了也不是原先的版本。读熟的书籍就像自己养大的孩子,送人那是忍痛割爱。
◎书背后的人
书是纸上人生。千般修养万卷学问都和人有一定的默契。
书中的章节、事件、定论一如人生,章章节节相连,前因后果紧密。
“从一个人的读物可以大致判断出他的精神品级。”换言之,了解一个人完全可以从他(她)喜欢的读物类型开始:有女友生得极为细致,纯净亮目带点淡淡的忧伤,表象似那类言情剧中的女主角,她却喜欢读一些惊心动魄、推理严密的侦探书籍;另一位说话嗓音粗,举止风风火火很女强人作派的,偏偏沉缅于风花雪月的琼瑶式,整天为情所累……
这些书与人的巨大反差,正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我们看走了眼,是“人心隔肚皮”;是我们不曾深层次地了解那个人。
“史鉴使人明智;诗歌使人巧慧;数学使人精细;博物使人深沉;伦理之学使人庄重;逻辑与修辞使人善变——学问变化气质。”依据培根的理论来看,一个人喜欢读什么样的书,一定在气质、心性或经历上与书有某种精神呼应;喜欢读同类型书籍的人,也一定在骨子里有某种共同的品性或是相同的资质。
书与书的距离某种程度上便是心与心的距离,似乎遥遥辽阔又似乎只隔一层纸。
某天,遇上一位认识了好多年,交往一直停留在浅层次上的男士,他温和儒雅,对什么议题都能讲出头头是道的理由。他偶尔推荐起一本案头的《人生哲思》,竟深情贯注。我一瞧平庸的封面设计,兴味已有些索然。
出于好奇,想以书为铺引——了解相隔岁月烟尘的他人的心境,遂顺手翻阅:“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责人之心责已,爱己之心爱人;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名高妨灭,宠极谤生”等等,这不多是劝人中庸,明哲保身的吗?
特别有一句“气是无名火,忍是敌灾星”的,用红笔勾了,在旁边标上了“切记”的字样,“忍”历来被认为是中华传统的美德。忍,忍,忍。无原则的忍下去,表面的豁达、聊以自慰之后,透出隐隐的无奈。
没想到的是,看上去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的这位男士竟是信奉如此的处世哲学。感慨之余,细细推敲,又何尝不是?置身于朝不保夕、风云险恶的仕途,不充当“识时务者”,不练就一付貌似中庸的防身之道,如何能左右逢源,“退一步,天地皆宽”呢?
于此,大凡投身仕途的,都不得不在个性与政治之间做一番选择。他们的阅读已非是心性的需要,而是出于政治的需要。就象有些人为一纸文凭,有些人为形势所迫——思想被某种精神桎梏所束缚,言不由衷地读一些自己并不喜欢却要硬上头皮去读的书。
他们的读物算不上精神呼应,却是一种精神追求。
书与人的历史源远流长,书背后的人形形色色。
人类发展到宽带网传输信息、高科技长驱直入、钠米技术危言耸听的今天,人们获取才识、满足娱乐的通道空前的泛滥,强调书籍的作用也许迂腐。
然,了解一个人,从他(她)喜欢的读物开始,起码不会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