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赏析】猎物,猎人,猎情怀 ——浅读半川柚子老师的绝品小说《猎》
最近一直在看半川柚子老师的绝品小说《猎》,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耗费时间和精力最多的一篇作品,没有之一。从春节前开始看,一整个春节也都在不停地看,春节之后还在看,也曾无数次地在脑海中试图按照半川老师的思路去理顺整个故事,却终是不能。于是,我只能按照我的思路写一篇属于自己的欢儿读书。
半川老师以《猎》为题,用第三人称的方式讲述了一个资深猎人狩猎和复仇的故事。为什么说他是资深猎人呢?因为流西河的猎人分两种:一种是只在浅山坡上打打兔子,野鸡之类的猎人;另一种是一个人,一杆枪,就敢钻老林子,打野猪、豹子之类的野兽猛兽的猎人。而他恰恰就属于这第二种。猎,百度的基本词义是捕捉禽兽。那么身为猎人,而且是资深猎人,他的第一目标理所当然的是:“猎”。
一、猎物
半川老师在整篇小说中一共安排了几个猎物给他。第一个出场的是一只山鸡(这只是阅读顺序,并非时间顺序,下同)。它心无旁骛地专心觅食,而他则把枪缓缓举起,瞄准,放下,举起,瞄准,良久又缓缓放下,抬脚走了,把雪窝子踩得咯吱咯吱响。
走到山嘴,他回过头来。灰蒙蒙的雪地上,一点红,如血、如火,那是生命。而山鸡仍在专心觅食,它不知道,曾有过一个将要发生的意外。
从这一段描写中,我们不难看出,对于这只山鸡是打还是放,他是颇有些犹豫的。作为一个猎人来说,看到猎物本能的直觉是应该开枪的。可是他毕竟不是泡在浅山坡上的狩猎爱好者,他是猎人,真正的地道的猎人。山鸡对于他,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的猎物了,毕竟,相对于野猪、豹子来说,山鸡的危害确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一句,“灰蒙蒙的雪地上,一点红,如血、如火,那是生命。”则突出了他粗硬的外表下,一颗良善的心和对生命的敬畏,这是他骨子里早就存在的东西,也是后文他能够抛开一切的内在原因,这里只是轻轻地埋了一笔。
他的第二只猎物是狼。狼的出场首先是借助于女人。女人吊在一棵歪脖树上,小腿肚已被狼撕咬过,残留的肉,一绺儿,一绺儿,干硬,乌黑。他没有流泪,一扭头走了。他回了自己的小屋,一把抓起那杆老枪,揣了几颗子弹。
狼来了,鼻子一抽一抽地嗅。那是只贪得无厌的狼。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它跟麻脸儿一样,吃了一,就忘不了二。麻脸儿没放过他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强占;狼也没忘了他的女人,也想一次再一次地撕咬。狼很狡猾,绕着歪脖子树不停地转,不停地嗅,连女人看一眼都不。确定没有危险之后,狼猛然一跃,一扑,撕下一块,没嚼就吞下了。接着,又一跃,一扑。
砰!就在这时,枪响了。狼已咬住了一块肉,就在它咬住这块肉之前,脑袋与脖子的交接处中了一枪,但它没有放弃咬下一块肉的欲望,死死咬住女人小腿肚上的一绺儿肉,良久,才缓缓倒下。乌黑的血,从那黄色的长毛间涌出来,顺着狼的脖子淌下,在干燥的地面上,洇出一个黑红的不规则图形。有一滴,凝在不愿抿在脖颈的长毛梢儿,很红,很亮,像一珠玛瑙。一个罪恶的消亡,是那样美丽!弃了死狼,他把女人解下来,背了回去。
从这一段猎狼的过程中,我们不难发现他作为一个资深猎人的冷静和睿智。当他发现妻子吊死在歪脖树上第一反应不是痛哭,不是让她入土为安,而是为她报仇!狼撕了她的肉,他要它拿命来赔!狼没来,他耐心地等;狼来了,他仍不急,直到在狼最放松警惕的时候,他动了,一枪毙命!狼死了,他却再没多看一眼,任它暴尸荒野或者成为别人(物)口中的美食,这都与他无关。此时,他唯一的目的只是报仇!
他的第三只猎物是野鹿。(当然在野鹿真正现身之前,半川老师用回忆的方式讲述了他曾经猎捕过一头豹子的事,但是个人觉得这次猎豹对于整篇故事并没有多大助益,所以暂且略过。)他是在雪地上顺着蹄印儿一路跟叉找到那对野鹿的。那只雄鹿的个头很大,头上的犄角又长又弯又多叉,正站在草鹿边,一下一下地舔草鹿身上的雪水,草鹿很安详地站着。如果不是站在一个猎人的立场,我们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幅很美很恬淡的画。即便他是个资深的猎人,这幅画也同样触动了他的内心,让他不由地想起自己曾经的妻子,也曾对他那么温柔以待。他并没有让这种情绪过多地缠绕自己,他举起枪,几乎没瞄,雄鹿便应声而倒。
那只受了惊的草鹿扭头看了雄鹿一眼之后,忙撒开四蹄跑了,他也不失时机地举起了枪,却因为脚下一滑,只是打伤了草鹿的腿。天色渐渐黑了,草鹿在夜色的掩护下暂时脱离了危险,而他也找到了落坡的人家,顺理成章地提到了他的第四只猎物。
他的第四只猎物是只豹子。关于这次猎豹,半川老师交代得极为简单。他是在跟叉途中发现豹子的,彼时豹子正准备扒开一个猎人的前胸。他果断地开了枪,虽然打死了豹子,却没能救下那个猎人。他把猎人送回了家,帮助孤儿寡母安葬了他,留下了那只豹子,也留下了一份深深的情义。
他的第五只猎物是那只受伤的草鹿。落坡的那户女人在知道他遇到两只野鹿却只打了其中一只的时候,曾经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男人心都恁狠,打一只,那只多难受,倒不如把两只都打了。”这话让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也许这时候他心里想到的不仅仅是草鹿,还有她和他自己。他决定打死那只受伤的草鹿。他顺着蹄印儿和血迹找到草鹿的时候,他被震惊了:那螺旋状的生命轨迹,让他仿佛看到了草鹿在失去伙伴的地方转来转去的情景。他的心一下子碎了,乱了,他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残忍和冷酷。
滑下山坡的他被草鹿挡住了,那是那只后腿受了伤的草鹿,那是那只早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草鹿,而那草鹿乌蓝的眼睛还在痛苦地睁着……他弯下腰去,抚摸着草鹿的头脸,也帮它合上眼睛。他扒开积雪,挖了土坑,将草鹿缓缓放进去,并小心地理顺它的绒毛,才开始掩埋。最后,他搬来一块石板盖在上边,估摸野狼扒不开了,才放心。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只草鹿也许并不能算是他的猎物,因为毕竟它不是直接死于他的枪下。但它又确实是被他打伤的,也可以说是因他而死的。作者半川老师用相当长的一段篇幅来描述这一过程,主要还是因为它在整篇小说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它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的心境,它对他造成的震撼是他狩猎几十年从来没有过的。
二、猎人
这里说的猎人,不是指猎户,而是特指作为猎捕对象的人,或者可以理解为猎人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猎人其实也是猎物,但为了与前文真正的动物有所区分,这里特意单列出来而已。
说到猎人不能不提到他的女人。她和他像世间所有的平凡夫妻一样,有着自己的小日子,平淡,幸福而甜蜜。但是很不幸的,在某一天,她成了麻脸儿的“猎物”。麻脸儿有自己的妻子,本该跟他们一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但很悲哀的,麻脸在自己的妻子之外又喜欢上了他的妻子。如若只是单单的喜欢,倒也无伤大雅,奈何恬不知耻的麻脸儿没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兽性,把一份原本可以很纯洁很美好的感情变成了一桩罪恶——他一次又一次地侵犯了她!她牺牲在麻脸儿的兽欲下,成了被他猎杀的人。
麻脸儿的女人。如果抛开她与麻脸儿的关系不说,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而无辜的女人。因为麻脸儿的关系,她成了那个资深猎人的猎物,而他侵犯她的本意,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也不单纯是为了报复,他在用这种方式做一个局,设下一个圈套,利用这个局或者圈套来诱捕他真正想捕获的那个人——麻脸儿。因此可以说,她既是他的猎物,更是他的诱饵!但他与麻脸儿又不同,当他知道这是个无效诱饵之后,他果断地放弃了他对麻脸儿女人的捕获。
麻脸儿。麻脸儿是整篇小说中最重要的猎物,是他一心想要猎杀的对象。他甚至强暴了麻脸儿的女人,企望在麻脸儿知道后会来找他拼命,这样他就有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猎杀他!让他失望的是,那个可怜的女人知道自己丈夫的卑劣行径,抱着一种替他赎罪的心态将自己被强暴的事隐瞒了下来。当他知道自己无法通过女人来猎杀麻脸儿之后,他果断放弃了对这个女人的继续侵犯。他把目光转向了大山,那里才是真正的猎场!苦心人,天不负。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他终于等来了猎杀麻脸儿的机会。但是让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最后关头,他把子弹倾泻在那个人形的印痕上。他没有猎杀麻脸儿的身体和生命,但是在他自己的心理上已经完成了这次猎杀,一场真正意义上灵魂深处的猎杀。
猎户的女人。山里的猎户是他背回家又帮忙安葬的。从此在那个女人的心里已经留下了他的影子。所以当他再次走进大山的时候,女人的家成了他落坡的地方。当他失去妻子以后,他也渴望从这个女人这里得到温暖和满足。他猎获了她的身体也猎获了她的心,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这是一次双方对等的捕获。当然,半川老师特意安排这场捕获并不是只想给他们一个幸福的未来,这次捕获更为重要的目的是一个引线,通过这个引线,让他完成了从猎杀身体到猎杀灵魂的华丽转变,而这个女人在这场华丽的转变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猎情怀
情怀是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但她又确确实实地存在,是我们可以感知到的存在。大山里的生活,相对比较闭塞;大山里的人,也相对淳朴一些。他们没有太多的法制观念,更多的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麻脸儿的内心里贪念和欲望更重一些,所以他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走向了犯罪,给自己带来了牢狱之灾,也给自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并险些因此丧命。他则不同,他的内心恬淡而平和,他很满足自己平凡的生活,如果不是麻脸儿的出现,他应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可是麻脸儿打破了这平静,毁了他的幸福,却也激发了他的野性。
他要替女人报仇!谁碰了他的女人,他就要谁的命!他用自己死去的女人做饵,不费吹灰之力成功猎杀了那头贪得无厌的狼,他也绝不会放过麻脸儿。为了猎杀麻脸儿,他甚至用他的女人做诱饵,欺负一个弱质女流,这有违他的道德底线,但是为了给自己的女人报仇,他不介意了,他不在乎了,只要能给女人报仇,他什么都不管了!很不巧的是麻脸儿东窗事发被揪走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说出来很短暂,但这二十年无论对麻脸儿还是对他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二十年的改造生活让麻脸儿变得平和了,懂得安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是二十年后他的心里依然装满仇恨,报仇的念头丝毫没有减少。为了猎杀麻脸儿,他曾经做过各种筹划,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让他特别满意的方式。直到那天在山里无意中遇到受伤的麻脸儿,那真真的是天赐良机。可是,紧要关头,他却退缩了,放弃了……
让他改变主意的正是山里那个猎户的女人和那只受伤的草鹿。在他带着雄鹿落坡的时候,女人曾经问过:“打一只?”他答,“嗯呢,就一只。”他并不了解女人的心思,还以为女人是想要两只。女人接着问,“就碰见一只?”“两只。”他简短地回道。“你们男人心都恁狠,打一只,那只多难受,倒不如把两只都打了。”他心里一动,“咯噔”一下。这一“咯噔”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误会了女人,更是因为女人的话让他想到了女人的日子,也想到了自己。因为女人早年失去了丈夫,她更能体会那种失去伴侣的痛苦。他是男人,外表粗硬,但内心同样有柔软的地方,女人的话正是落在了那最柔软的地方,他在一刹那间也想到了自己的女人,想到了失去女人的这些日子。当他再次进山的时候,他记着女人的话,想要打死那只草鹿,帮它早一点结束痛苦的生活,然而这一次他失算了。
草鹿在受伤时的惊慌失措中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可是当它发现同伴不见了的时候,它的内心充满了惊慌和懊悔!它想到了同伴对自己的悉心照顾,想到了它们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想到了它们曾经一起度过的种种劫难……它后悔自己的大意,将同伴置于危险中;它更后悔危险来临时它的独自离开……它果断地回头去寻找同伴。它是靠着嗅觉找回到那个地方的,可是那里早已经没有了同伴的影子。它不相信同伴会真的离开,它一遍遍地奔跑,一遍遍地寻找,腿上的伤越来越疼了,不断流出的鲜血在皑皑的白雪上铺满了耀眼的红梅……
它累了,真的太累了,当它再次滑倒的时候,它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爬起来再去寻找,可是,它失望了,它努力了一次又一次,它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它睁着眼睛,无助地望着天空,似乎在那里看到了同伴的影子,在对它微笑,在对它招手……
他找到了草鹿,或者说是他碰到了草鹿,却是早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草鹿。在那一刻,他的灵魂再次被震撼!他隆重而庄严地掩埋了它,这时候他的内心已经完成了一次无法言说的蜕变!当他再次遇到麻脸儿的时候,他把子弹倾斜在那个人形印痕上,随着子弹倾泻而出的还有他隐忍了二十年的愤怒和仇恨,甚至还有一些不该属于他的幽怨……
姐还是叫我欢就好了,舒服,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