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高耸的石崖阻挡着寒流，成了留守老人居高望远等候亲人的聚集地。进了腊月，人一天天增多。期盼，团聚，思念成了不衰的话题。谈起亲人都满脸幸福，带着炫耀，说个没完没了。
　　 沈奶奶八十三了，天天来，老伴早去世。惦记着一手带大的心宝。
　　 当年儿子打工，带孩子不方便。心宝断奶便由奶奶带。奶奶天天抱着，背着，生怕有闪失。过惯苦日子，要将几辈子没享到的福全给他。托儿所，幼儿园，小学，都是奶奶烧洗，接送。奶奶拎着食品、饮料，背着书包，孙子吃着，玩着，大摇大摆地跟着，没少在这玩耍。晚上孙子做作业，奶奶在一旁扇风驱蚊，递牛奶。奶奶宁可自己挨饿，也不肯让孙子受半点委屈。
　　 儿子买了房子，孙子住进城市。奶奶反倒不习惯，天天牵挂着，生怕儿子怠慢孩子。手机不会揿健，让邻居帮着打。一接通急着问孙子穿几件衣服，吃多少东西。邻居笑她多余：“鸡抱鸭子瞎操心。孩子交给父母有什么不放心？照顾好自己吧！”
　　 几年没见孙子，盼过节回来，孙子应允。沈奶奶兴奋得几夜没睡好。便开始筹划。孙子爱吃鱼，奶奶特地到鱼场去买最好最贵的。担心鱼刺卡喉咙，戴着老花镜把细骨头都挑净了。孙子爱吃糕，到最好的摊位买最黏最糯的，准备煎，炸，蒸，煮，让孙子吃个够。
　　 人想人，不由人。一进腊月，沈奶奶特别关心放假和路况消息。听说外地有暴风雪，不知孙子那里天气好不好，担心路上耽误……
　　 乌云遮住太阳，天气骤变，西北风夹着烟雪无情摔打。不少急忙返家。
　　 奶奶老眼昏花，眼前一片白蒙蒙，任雪粒打脸，却不肯回去。
　　 “奶奶，回家吧！”有人招呼她。
　　 她“嗯嗯”应着，想走又返回，犹豫不决。
　　 远处有一团黑影，沈奶奶忙站起，听到孙子在说话。忙迎上去，脚下滑了踉跄，站立不稳。幸亏被一中年人拽住，才没摔倒。
　　 那人抱怨说：“这天寒地冻的，不在家候着，跑来添乱呀！”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人群中没有孙子，她感到失望。
　　 接到亲人的有说有笑地消失在雪幕里。
　　 沈奶奶眼馋，不甘心，心想，下批准来。
　　 “奶奶好！”声音好熟悉，看不清面孔，肥胖的身影向她奔来。
　　 她心花怒放，迎着说：“可把心肝宝贝给盼来了！”
　　 “奶奶好，我不是心宝，我是他同学东东。”青年抱她的肩提醒。
　　 奶奶心一凉。忙问：“心宝没回来？”
　　 “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估计快了！”
　　 沈奶奶又翘首仰望，坐立不安。喃喃自言自语：“工作再忙，年要过呀！”
　　 回到家，仍不住地回头张望，企盼心宝会出现。花猫竖起尾巴围着她擦来擦去，“喵喵”叫，她没心搭理。将做好的饭菜热了又热，等候着孙子。
　　 其实，心宝早就回到父母身边了。进门将行李一摔，什么也不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玩起游戏。妈妈看不惯，抱怨说：“进门便玩手机，也不同我们说说话。”
　　 心宝说：“有什么可说？我忙着呢！”
　　 “整天捧着手机，什么也不顾了！”
　　 “伙伴们都晋级了，我要趁放假超过他们。”
　　 爸爸说：“你抽空给奶奶打个电话，免得老人牵挂。”
　　 心宝说：“我想给她寄钱，她说有退休金，花不完。叫我留着花。”
　　 爸爸说：“回家打声招呼，让老人放心。”
　　 心宝不以为然：“我是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年拜过了，我忙着哪！”
　　 心宝早在网络中转发拜年微信了，奶奶不上微信，根本不知道。
　　 妈妈提醒：“瞅时间到乡下去看看奶奶，老人想你了！”
　　 心宝说：“别烦！没空！农村有什么好？东西都吃腻歪了！”
　　 睁开眼便玩手机，坐着不动。饭都顾不上吃。
　　 初一奶奶接到儿子电话：“妈，儿子给你拜年了！”
　　 奶奶忙安慰和嘱咐儿子：“心宝单位忙，别打扰他工作！”
　　 “他早回来了，整天瞎忙，没时间来看你！”
　　 沈奶奶一愣，顿了顿说：“回来好。他知上进，咱支持，不打扰！”
　　 儿子没有声音，沈奶奶攥着手机呆坐在凳子上。肥实的花猫乘机跳她怀里，乖巧地蜷起身子，肚子不停地咕噜，给她温暖和安慰！
　　 屋外，爆竹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