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连长，119高地还有多久到？”解放军战士20岁的韩宝根问在身边走着的林彬连长，而在他俩身后匆匆走着的一长排二连的解放军战士。此时他们在解放军连长25岁的林彬的带领下正向位于中越边境中方一侧的一一九高地匆匆走去。这个高地应该是越军和解放军极力争夺的高地。在今天早晨出发前，林连长接受了自己团长的指示：尽快到达这个高地。会有一场恶战，因为，越军人更多，你们才一个连的兵力。林连长感到或者从团长的话里，意识这高地可能是两军非要拿下的重要性。只要有解放军在，你越军就别想占领。这时，林连长想道。他已经带着自己二连全部战士早饭不吃，就匆匆赶来，只是在路上，边走边吃了点压缩饼干。解放军连长林彬是四川邛崃人，1974年当兵到了解放军863126部队，在1979年2月初，随部队到了云南，准备进行反击战。2月28日，奉团长刘运良的命令，林连长带着二连准备在一一九高地进行防守战。此前，林连长带着二连战士在孟河山里和越南鬼子打过了一仗，这是第二仗，现在接近1979年3月1日了。
　　 林彬连长回答:“还有半小时。”
　　 “那，连长，我们走快点。”
　　 长脸，显得非常英气，人温厚，看起来多为人亲近的林彬，他身后是充满了信心的清一色身着绿色军装，两人一排，往身后延伸很长一段的二连战士们。他看到每一个战士都精神旺盛，神态积极，都希望马上到达一一九高地，马上和越南鬼子拼一场的模样。林连长看到战士这样的风貌，心里也高兴振奋。他就把他显得黄红的长脸回转来，继续带着战士们往前面走去。大约走了40多分钟，林连长和他的二连战士来到了一座较高的山下，眼前山坡时而陡，时而斜斜的。他们的下面是一片山地，四周是些稀疏的树和泛着红色的山壁和山坡。
　　 “这就是我们要打仗的地方。”林连长想道。他看到这里，既不感到特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外乎就是山高些。但是，他马上把这一般的想法摔开，回到了他认为的需要做的也是很有必要的军事工作中来：上山。
　　 林连长马上喊道：“同志们，一一九高地到了。快上山！”林连长马上喊道。他好像习惯这样的作战方式。
　　 他看到在他说了后，站在他后面的战士们一脸的兴奋感，好像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马上上去休息似的。
　　 他又说（只是口气缓和些）：“同志们，我们从今天起，就要在这里打仗了。也许我们会遇到很多的事和困难，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坚决消灭越南鬼子。”
　　 “是，连长！”战士们喊道。看到这时，已经把自己身子回转来面对大家的林连长极为英气的脸和坚毅诚挚的神情使每一个战士都感到了自己到了致命的战场，所以，神情变得凝重些了。
　　 “马上上山！”
　　 “是，连长！”
　　 后来，战士们上了山，不久，就开始挖工事。
　　 还有五六个战士在后山偏西下些，简易地搭了一个棚作为临时连部指挥所。林连长、刘指导、康副连长在里面进行收拾，准备开始接下来的指挥战斗的工作。在他们的指挥所往东过去的山后坡的树林的坡地上，还有作为连预备队的三排、四排战士都呆在连指挥所一边的较平的后坡地上。三排长叫周海波，23岁；四排长叫孙九安，24岁，都是老兵。而现在在阵地上的是一排、二排。分别由一排长王占虎、二排长岳建领着在前面叶草较少的半山腰间挖工事。
　　 一排长王占虎，身材宽厚，一米八，东北沈阳人。他是盘子脸，白净白净的，非常严厉，和林连长同年，25岁，只是小半岁。他们一排在西面，二排在过去的东面。二排长是岳建，24岁，湖南人，中等身材，健壮而灵活，一双不大的眼睛亮闪闪的，又机敏又热诚，1975年当兵。他非常温厚、人好。现在正在帮战士们挖战壕。
　　 林彬看到临时连部建立起来了，就和康副连长、刘指导员谈了一会，他主要关心的是：前山半山腰在挖战壕的一、二排，谁都知道，那是直接打击越军的第一线。他就对比他高些的康副连长说：“老康，指导员，我到前沿阵地去了。”
　　 康副连长知道连长的心思。就说：“老林，这样，你留下指挥，我去前沿阵地。”
　　 两个热血的正副连长都希望去第一线指挥和战士们一起打仗。对于他俩来说，一个军人经历一次难得的战争，是多么的宝贵！但是，主要还是想深入到前面打击侵略者。
　　 为了便于指挥，完成团长交给的军事任务。林连长说：“我们这样，打起仗来，留一个。如果我牺牲了，老康你就代我指挥。”
　　 既然连长这样说了，康副连长只好认可。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以后是怎样的状况，谁都清楚连长做出这样安排，应该是适合未来的情势需要的。然后，正副连长坚定地握握手。林连长就走出淡黄色帐篷，看到往东后坡过去的坡地上，在土红色的地上，有坐着、站着的三、四排的战士，显得非常悠闲地呆在那里，仿佛要在那里参加什么活动似的。林连长刚一出来，准备往斜斜的坡顶上山去，到正在那里挖战壕的一、二排。
　　 “连长，你去哪里？”两个坐在边上的战士看到自己的连长要走上坡问。
　　 看到是战士姜九亮、唐奇。林连长就略转回身子，走到他俩跟前说：“我去一、二排那里。”
　　 “要是我们三、四排在那里就好了。”唐奇多羡慕说。
　　 “你俩放心，会喊你们去的。”林连长说。仿佛在安慰两个不能上场参加打球的队员似的说。
　　 说完，林连长就上坡顶，到了一排长王占虎的西侧阵地。
　　 林连长看到一排长，一双绿色军衣和雪白衬衣卷在双手手肘上，他站在不断抡起铁锹狠力挖着半山腰红色土的战士身边，双手叉在他紧系着朱红色皮带的腰间，背对山坡，身向山下，好像在若有所思，从这一角度看，只能看见他非常坚实的背，有一道军衣形成的凹槽和皮带的背的英武身形。听到他喊道：
　　 “同志们，快点挖，一定要赶在越南鬼子进攻前挖好战壕，否则，我们会处于危险的境地！”
　　 他喊了一句，似乎看到什么，就把叉着腰间皮带上的右手放开说：“小姚，你这样不行。要挖快点呢，不然，你就等着子弹把你送回老家。”
　　 他好像说不够，又说：“挖快点，听到没有。”
　　 一个战士说：“排长，小姚挖累了。”
　　 好像王排长非常不悦，就喊道：“你让开，我来挖！”
　　 说完，王排长就把小姚手里的锄头一把夺过来，用他不快的眼睛瞪了小姚一眼，咕噜道：“你有什么用，挖一会，就不行了，要是打起仗来，你怎么办？”
　　 说完，王排长就挖起来。
　　 一个在身边的战士看到林连长从树子稀疏几乎是叶草少得光秃秃的土红色坡顶上，较快下来走到了他们的背后，已经听王排长数落了一个叫姚云华的战士。就说了一声：“排长，连长来了。”
　　 没有想到，王排长咕噜一句：“他来了好稀奇！”
　　 然后，继续挖他的战壕。这时，战士们知道连长来了，都停下挖战壕，站起来，抬起他们因挖战壕时，显得汗亮亮的脸或在他们军帽帽檐下被打湿的涨红的额头。
　　 “连长！连长！”
　　 林连长才招呼说：“同志们，要继续挖！”
　　 “你们看，一排长就做得好。”林连长又说。
　　 然后，林连长走到战士们身边，看到一个战士非常瘦，身体单薄些的也累得急喘气，需要休息，否则会累得无法干下去。就说：“邝仁高，你歇一下。”
　　 “连长，我还是继续挖。”
　　 “不能太累了。还要留下精力打仗，打越南鬼子，为我们那些边民报仇。”
　　 “嗯。”
　　 然后，林连长接住21岁战士邝仁高的铁锹也挖起来。
　　 这时从东边一横到西边的半山腰上，都是身着绿色军衣，头戴有鲜红五星的军帽，衣领上是红领章，腰间紧系着朱红色皮带的解放军官兵，他们满脸涨红，身着军衣的肩、背和胸腹部被汗水打湿，晶亮汗珠顺着他们丰润腮帮滴下，你挖我铲，好像在那里开荒似的。
　　
　　 二
　　 下午，战壕已经挖成。还没有越军要进攻的征兆。林连长一直都呆在战壕里，他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长官。看到战士吃过饭，因太累，就半躺着睡起来了。他和一排长王占虎谈了会，就说：“一排长，我去二排那里。”
　　 “连长，你去嘛？”然后，林连长看着一个个用背依在铁锹印纵横的土红色战壕壁的战士，他小心地绕过战士们伸到战壕中间沾有泥巴的脚，此时还听到个别战士的鼾声。
　　 好像走了多久路，他终于来到二排长跟前，一个非常健壮、方脸，军帽戴得非常正，两眼闪着正直耿直光芒的、有一米八高的二排长岳建面前。
　　 看到连长到了。24岁的岳建就迎上前，朝自己连长敬了一个标准的有力的军礼。然后非常敬重地招呼：“连长！”
　　 “你们都挖好了？”林连长问。
　　 “都挖好了，连长。你检查一下吧。”岳排长身子一挺，他紧系着朱红色的皮带里的鼓鼓的肚皮就忽地收缩一下，一种军人应该有的威武举止展现无余。好像他希望自己连长去检查他和战士们所干完的满意工作。
　　 岳排长带着连长检查二排新挖的工事，好像迎接上级首长来光临指导似的，走了一转后，岳排长看到连长满意，也非常高兴！好像他出的这些力是该获得这样的成果。
　　 下午了。林连长觉得没有越军来进攻。就对岳排长说：“二排长，我回连部了。如果越军出现了，你一定要派人来喊我。”
　　 “是，连长！”岳排长回答。
　　 又向自己连长非常有力地敬了一个军礼。林连长也马上回礼，他绝不会在战士面前表现的不礼貌。
　　 岳排长看着自己连长正在往斜斜的土红色的坡顶上较快走去，他知道林连长出来了近半天了，都没有回临时连部，一定是想和康副连长、刘指导员谈点什么。他觉得现在还没有敌人进攻的预兆，这时应该是商谈工作的时候，一旦打起仗，就没有时间了。
　　 在这样的思绪里，看到连长上了坡顶，岳排长站在新挖的战壕后侧上，他拿出在出征前，团里发的大前门香烟，拿出一支含在他有些干的嘴唇上。
　　 三个在他身边战壕里的战士，一个叫熊志勇，21岁，看上去有些活泼。他的脸颧骨有些凸，身体薄些，是湖南城里人；还有一个叫康俊，20岁，身材矮壮，是四川宜宾人，眼光多机敏的；还有一个河北农村战士，身材敦实，团脸，话少，他站在新挖的战壕里，一不说话，长时间发闷。
　　 熊志勇看到自己二排长坐在后战壕上抽烟。就站起来，走到排长坐着的战壕一侧，自己也坐上去。
　　 “排长，你抽烟呀！”
　　 “来，你来抽一支。”心地善良的岳排长说。就抬起左手把他胸部上的军衣口袋翻起，把他含有泥土渣的右手，从口袋里拿出烟来，递到小熊的手里。
　　 “排长，这怎好意思！”
　　 性情爽直的岳排长说：“抽吧！”他在说这一句时，非常的随和，就好像小熊是他一个故友或很好的伙伴。
　　 他对自己战士非常亲切，没有一丝的好恶感，好像就是在一种劳动后的休息一样。
　　 然后，小熊接住，刚把烟含到他润红的嘴上，岳排长拿出火柴，擦燃，没有亲疏之分地给自己战士点上，也不想自己是排长的身份。
　　 “排长，这怎么好。”
　　 “抽烟！”非常爽直干脆的岳排长说。
　　 这时，宜宾籍战士康俊走过来，站在他俩面前。他还是一脸隐忧问：“排长，这越军好久来呀？”
　　 “不要管他。”岳排长淡淡说。好像把这将要打仗的事，看成是一件普通的事。
　　 在抽烟的熊志勇问：“排长，你说这越军好久进攻？”
　　 “别问了。”
　　 “为什么？”
　　 “我想也许就不久，也许明天、后天。”
　　 “要是在后天，我们就可以轻松一下？”
　　 岳排长说：“那怎么算轻松。只有消灭了他们，我们才可以真正轻松了。”
　　 他们就这样守在那里，到晚上，炊事班做好了饭，吃完饭以后，战士们又呆在黑魆魆的潮湿的战壕里。
　　 处于非常宁静的在一抹墨黑般的半山腰的工事里，什么都看不见！看不清！
　　 一排长王占虎坐在看不清的非常潮湿的战壕里，自从今天上午到了这里，他就知道是首先和二排长岳建作为第一战斗梯队打第一仗。他俩都非常振奋！感到真正的战斗在渐渐到来。今天在和战士们过了一下午后，没有越军来进攻，到了晚上，他特地派了两个战士在一排阵地右边警戒。他和林连长都非常清楚，越军对中国解放军的战术是了如指掌的，要小心越军夜袭，他们也会这样做的。
　　 这时，王排长拿出烟来点着。他近旁和远些的黑乎乎的战壕里，都是战士们小声的聊天声音。
　　 韩宝根在一排长身边，看到排长坐在那里不说话，好像多沉重似的。就走到排长身边，挨着他坐下，他俩背靠在一片润湿的冷凉凉黑夜里的战壕壁上。
　　 22岁的韩宝根是江苏人。1976年21岁参加解放军，到79年是转业退伍的年龄，正好遇到了对越自卫反击，不能在部队上转业了，韩宝根就想不打一仗就转业了，那这个解放军当得多没有意思，太遗憾了！他身边还有几个战士都对才来部队一年就参加打仗，有隐忧，打仗他们是不怕的，因为他们是人民的解放军，这是他们责职。还有两个在内心里紧张，想到自己就要在战斗中不是战死，就是伤的，还是郁闷。尽管他们还是要说一说的，但是，在这一思绪下，话也少了，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靠着黑黑战壕无声地抽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