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玩物养志(散文)
网名“醉佛贾平凹”的作家朋友雷谏声,现在还在陕西商洛的贾平凹先生家乡棣花古镇,他每拍一张照片,都第一时间用微信发给我。他的所有照片,都贴合此行的主旨,全部围绕贾平凹先生其人其事而拍摄。所以,看了这些照片,我仿如也随雷谏声同游了一番贾平凹文学馆一样,不得不写一篇“游记”。
雷谏声拍的有一组照片很让我感兴趣,其中有贾平凹先生弹琴、挥毫、摄影、钓鱼、拉二胡等镜头。雷谏声说,贾先生蛮多才多艺的,也“玩物丧志”呢,看,他在钓鱼呢。
我当然知道雷谏声是正话反说,但我还是回过去一句话:作家不应该只是坐家。玩,才能深入社会,体验生活。后来,我们又据此开始了一段短暂的讨论。我说,玩,也是一大学问。他道,有的人玩物丧志,有的人玩物不丧志。我又说,关键是要不忘初心,玩出品位,玩出格调。老实说,从此刻开始,我就确立了要写这篇《玩物养志》的文章,跟“玩物丧志”唱唱反调。
贾平凹先生是中国数一数二的文学大家。雷谏声最服他的小说,我呢则最服他的散文。我曾读过他的散文《丑石》和《养鼠》,便知先生是个“玩”的行家里手。家门口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让他用文字玩出了经典。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某天,在《人民日报》上初读此文时,我就料定那块“丑石”将会价值连城。这种价值,是作家用思想和文字“玩”出来的,这种“玩”将会令很多作家望尘莫及。去年腊月,我又在先生的散文集《游戏人间》里,读到《养鼠》,我又觉得这老鼠将是世界上最有文化味的一只。这一切,皆在乎贾平凹先生的文字“玩”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所致。
其实,“玩”这个字很有意思。一“王”一“元”就告诉我们,“玩”是需要品味和身价的。因为“王”在前,亦即品味决定了身价。当然,这品味与身价都与身份、地位和钱无关。可叹的是,很多人却被“玩”的表面所蒙蔽,认为有“王”者般身份,有多“元”化的钱,就可以玩弄一切,为所欲为。但是,假如你有再多的钱,有再高的身份、地位,能买得到人间任何奇珍异宝,游得到世上任何风景名胜,那充其量也是附庸风雅,甚至是暴殄天物而已。除此,你还能玩出什么别的花样,或者别的风雅不成?我相信,贾平凹先生在玩家门口那块丑石的时候,决不是很富有,而且还是很贫穷的。但是,他却将一块丑石玩出了天下第一神石,此番功力真可谓之为点石成金啊。
那么,为何有许多人却“玩物丧志”了呢?要想清楚这个问题,还需得从“玩”字上找出端倪。我们勿需有“王”者身份,但必需要有“王”者风范。是“玩”物还是被物所“玩”,就是两者的分水岭。没有强劲精神品味所支撑的玩家,只能变成“物”的奴隶,最终被“物”所玩而丢失自己的志向。只有具备“王”者风范的精神强者,才能驾驭所“玩”之物,为己所用,在达到化腐朽为神奇境界的同时,更滋养了自己的浩天之志。
这正是:玩物可丧志,玩物亦可养志。
写到这里,我不由想起了被人称为大玩家的著名经济学家于光远。老先生80多岁开始学习玩电脑,从此就改用电脑写作,放弃了他一直使用的铅笔。为此,他也结束了自己的特殊收藏爱好——攒了多年的两千多支大小一致的两公分长的铅笔。为了“玩”,他将袖珍游戏机“俄罗斯方块”带进病房,并为自己的沉迷而辩护:“这是锻炼老年人敏捷的思维。”出了医院,坐轮椅回家时路过手机店,他还买了三四个手机、小灵通,并且养了几个号码。总之,一切与电脑有关的新产品都让他痴迷。大玩家是别人给的称呼,于光远老先生很喜欢,还特意加了个“学”字,成了“大玩学家”。结果,近十年时间,他写了四本“闲学”的书,比如《关于休闲学研究的基本问题》、《休闲、游戏、麻将》等。他说:“休闲、休闲业是一门艰深的学问,因此需要加强休闲学的研究。”
这位享年98岁的老先生,生前在医院躺久了,说要给自己写悼词,还拟定了自己墓碑上的题字:“大玩家于光远已经走了。”
中国历史上还有一位大玩家,就是明末清初写过《笠翁对韵》、《笠翁传奇十种》、《无声戏》、《肉蒲团》等作品的著名文学家李渔。除了文学外,他还花了大半生时间去“玩”戏曲、歌舞、服饰、建筑、园林、花鸟、饮食、器玩、修容、颐养等等,而且其所“玩”,无不精通。最后,他又下了很大功夫,写了一部集“玩”之大成的奇书《闲情偶寄》,终成中华经典名著。
瞧,“玩”也是学问,而且还是大学问。纵观世界的科技发展史,又有哪一项发明,不是“玩”出来的呢?
玩物养志,当为然也。
2018.3.7于祁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