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人小鬼大(随笔)
中午,静呆于门岗室里,由于天气已十分炎热,总会感觉困倦,若非借助于纸笔,怕是会影响工作。
然而光有纸笔还远远不够,还得有些文字才行,不然脑子还是会陷入沉思,以致疼痛难当,迫切需要沉睡。
文中的字,无非一些人物、故事、感想,或花鸟鱼虫,或山河壮丽,以此来提神,令自己不至于荒废清闲悠哉的时光。
说起来,最近总会碰到一些人,一些事,令我觉得妙趣横生,却又无可奈何。既能够从中获悉一些浅简的道理,亦能够从中感知些许生活的不易。
我不知该把自己定义为大人,还是该定义为孩子,因为我从一些家长口中得知的,都是些关于孩子的事,令这些家长喜悦、苦恼、气愤、无奈的事。同样是从孩童时期走到今天的我,自然理解这些孩子的一些做法,但倘使从家长的角度出发,又会对这些做法表示质疑。
很多时候,由于孩子的父母是双职工,那么护送孩子来幼儿园的不是姥爷姥姥,就是爷爷奶奶。这其中有一位大姨,在今天早上送孙子上学的时候,摆手叫丈夫把孙子送进去,她呢,则笑呵呵地跟站岗的我聊起天来。可能大姨觉得我这个人面貌虽然凶恶,但人并不凶恶吧,毕竟,我会主动跟一些家长或小孩子打招呼。
“你说说这孩子,气不气人!”她跟我聊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免去了很多敷衍的问候。
“又咋了呀?大姨。”我笑着问。
“你刚才不也看到了,这小子,啥也不学。路上不是有一些课余补习班发的传单嘛,有什么英语的,钢琴的,数学的。我呢,顺手接过来一张,刚准备仔细看看,结果就被这小子抢跑了,团吧团吧就给扔垃圾桶里了。还说什么,‘国家不允许给孩子增负’。嘿,你说这小子,你就说你不爱学习就完了呗,不介,帽子扣得老大了,张嘴闭嘴国家不允许。”
我闻听此言,真的很想放声大笑,但鉴于自己的工作职责,只能尽量克制,报以微笑。嘴上还说,“这小子聪明呀。嗯,厉害厉害。”
“哎哟,厉害啥呀,就是不爱学习。他爸是游泳教练,有一回带他去游泳。这小子可倒好,就坐在游泳池边上拿脚踢水,拿手扒拉水,说啥也不下去。他爸就跟他说,‘你怕啥呀,有我呢。’你猜他说啥,‘有你咋了,我又不会游泳,下去上不来了咋整。’这给他爸气的,‘我都说了,有我呢,你是我亲儿子,我还能让你淹了啊。’‘亲儿子也不行,说不下去就不下去。’后来他爸实在是没招了,抱着他下的水。下午回家之后才有意思呢,当着一大家子的面儿,这小子就跟他爸说了,‘我可告诉你啊,下回我可不去了,爱谁去谁去。’这给他爸气的,‘不去拉倒,你小子比我教的学生还难伺候。’”
我还想大笑,可又一次忍住了,“这么说,您孙子压根就不爱游泳。”
“不爱学习,不爱游泳,连出去玩都不喜欢,说什么北京有雾霾。”
“那他天天干啥呀?”
“玩,家里不老少玩具呢,有什么玩具枪,小汽车啥的,就是玩。对了,还爱看电视。不过这小子跟别的小孩子不一样,不爱看动画片,就爱看新闻,要不讲话能这么气人吗,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对付你。”
“我听了,确实挺了不起的。”
“你说说,父母还能害你呀,多学习,多运动,多好。不介,你只要让他学习,他就说国家不允许增负。你只要跟他说出去溜达溜达,他就说雾霾危害健康。哎哟我的天啊,弄得我们一大家子跟他说话,可得加一万个小心,别等哪句话说吐噜嘴了,这小子那嘴,一点儿不客气,逮到你说话有毛病,反击你,讲得是头头是道,可不得了。”
“别愁啊,大姨,他既然喜欢看新闻,那就说明他有另外一种天赋和兴趣。孩子嘛,就得发挥他的特长,然后循序渐进,您说呢。”
“哎,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不太正常,跟别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你是不知道,平常放学回家,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鼓捣他那些小玩具,一句话也不说。可你别惹他,你说他两句,他不搭理你,你要是说深了,来吧,一万个理由等着你呢。有一回有意思,咱不是怕他看电视伤害眼睛嘛,就跟他说长时间看电视不好。他不听。结果他妈生气了,急眼了,当时就把电视给关了。他呢,登时火就上来了。
‘干什么把电视闭了?’
‘不许你看!’
‘凭什么不让我看?’
‘我说不让你看,就不让你看!’你猜他说出什么话来,‘两会,全国人民的两会,我不算人民呗。赶紧把电视给我打开,不然的话,我这去派出所告你们,说你们禁止我观看两会直播。我可跟你们说,不允许老百姓观看两会,你们知道是什么性质吗?啊。’这给他妈气的,一点儿脾气没有,没办法,只能把电视再给他打开。”
“这小子懂得挺多呀。”连我这样的成年人,都不禁佩服起他来了。
“可不嘛,厉害着呢。你说不让吧,人家理由还真挺充分。你说让吧,一看三四个小时,那眼睛能受得了嘛。”
“真是个祖宗,就是管不了呗。”
“可不是怎地?管不了。这小子会扣帽子,不让他看两会,说我们思想有问题,性质恶劣。这要是在那个年代,搞不好我们一大家子还得挨顿批斗呢。”大姨苦笑不止地说。
“哈哈哈哈。”我实在是没忍住笑。
得亏此时送孩子入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不然的话,我都保不齐被园里的领到找去训话呢。
过了没一会儿,大爷出来了。大娘跟我摆了摆手,说:“明天咱再聊啊。我们得去市场买菜了,送完孩子预备饭菜,这一天天,忙死人了。不耽误你工作了,小伙子,拜拜。”
“大爷大娘,拜拜。”
作为一个纯粹的聆听者,我很开心,开心的是我在这里总能听到一些可能我这一辈子都听不到的事情。
我喜欢述说,却更喜欢聆听,无论是否对自己有益,毕竟很多事情是真实的,是客观存在的,而这些事情,有些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无法经历。既然如此,在聆听的过程中体味其中的道理,并得以解析,岂不美哉。所谓乐在其中,我想大抵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