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一不小心,我和“石学“们擦了肩(杂文)
昨日,我在一个群网聊:
……
画:以前,都是看在“渔夫”的脸面上。
我:噢,渔是谁?似乎是个红学爱好者?
画:嗯。你不认识渔夫?
我:不认识。只在群里看见他说事。
说西郊。
说什么红学研究会,也是个野路子。
春节前后,他们言必谈黄叶村脂砚斋什么的,说曹雪芹逝世多少周年他们去了……还发了不少照片,男男女女乌泱乌泱的……大年三十是曹翁的忌日,那天渔也说了,曹死了多少年,我倒记不清了。
画:渔的双脚,怕是都踏进红学里了,走进去了,却走不出来。这未免是一种悲哀,也非曹雪芹的本意。
我:其实,红楼梦只是红楼梦,却有好多人猎奇或“秀”奇。
做红学状。
他们未必读通过红楼梦。
扛着枪的不一定是猎人,进了庙门的不一定是和尚。
画:像我们饮茶,是为品,而不是把自身也泡进紫砂壶里,也当作龙井和碧螺春了。
我:我在看他们说“石学”呢……他们说他们是“石学”。我怯怯地问为何不叫“红学”?他们说他们习惯了把红楼梦不叫红楼梦,叫石头记。古雅得……我肃然起敬。
事后,我感叹,如今真正坐冷板凳低首伏案,潜心研究学问的人不多。虚头巴脑的拾人牙慧,到处凑热闹秀噱头做大师状的倒不少。哄得一群女文青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叫“老师”,姹紫嫣红地饰扮着一个“文化的春天”。
其实,有无黄叶村都是问题。
自苏轼《书李世南所画秋景》:“野水参差落涨痕,疏林欹倒出霜根。扁舟一棹归何处,家住江南黄叶村。”
“黄叶村”就成了一个诗文典故:秋日景色美好的村庄,意寓文人隐逸生活的追求歌颂。
比如:如南宋的方岳《秋崖集》卷4《简徐宰》诗:“雨外茅茨黄叶村,老农相语一灯昏。山深未知新官姓,但说无人夜打门。”
又如陆游《剑南诗稿》卷十六《秋夜舟中作》:“沽酒黄叶村,炊饭红蓼岸。居人不孰何,正作渔父看。”
元代的郑玉《次韵述怀》:“家在江南黄叶村,绳枢瓮牖席为门”。
明人胡初翁《江行歌七首》:“涧水冷冷漾白云,两峯紫翠对溪门。平生规此诛茅地,却在牛羊黄叶村。”
为何所谓曹雪芹的朋友敦诚《寄怀曹雪芹(霑)》诗句:“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就一定是实指?我们非在北京西郊找个设么“黄叶村”?然后去炫耀说:“我去了!”
况且,敦诚寄怀的曹雪芹是今天《红楼梦》第一回中对此书“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出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的那个曹雪芹吗?也是个问题。
连曹雪芹是谁,都是个谜,不是吗?
程伟元在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出版的程甲本序言是这么说的:“红楼梦小说,本名石头记,作者相传不一,究未知出自何人,惟书内记雪芹曹先生删改数过……”。胡适考证出这个曹先生就是曹寅之孙曹雪芹,是《红楼梦》的作者,并结论出了《红楼梦》是曹雪芹的自叙传,《红楼梦》写的是曹家事的。胡适是新红学的鼻祖。胡适后,便有了旧红学和新红学之争,争得一塌糊涂。如今,人大都自誉是“新红学”,因为胡适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新红学总有石破天惊之“发现”,也就必然。
《红楼梦》有两个版本系统,脂评本和程高本。所谓脂评本,是概括所有带脂批的《石头记》传抄本的总和。这是程高本后来的事,面世在程之后。
程高本刊行过两次,分为甲本和乙本。程甲本出版于乾隆五十六年辛亥(1791),是《红楼梦》的第一个刊本。程小泉说他先得百廿卷之目及前八十回,后历数年,陆续得后四十回之漶漫旧稿,经与友人高兰墅“细加厘剔,截长补短”,合前八十回,“抄成全部,复为镌板”。可见他们所采取的底本由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两部分构成,其整理工作自辛亥春进行到冬至后,用时近一年。
二百余年来,程甲本是《红楼梦》的祖本,是真本,是完整本,本来不成问题。胡适先生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意外获得手抄的前八十回本《石头记》,带脂砚斋“朱批”的。(注:他在1927年夏购藏甲戌本并于次年2月写成《考证红楼梦的新材料》。此本一直在其手中,49年携去台湾,大陆人士少见。这个脂评残本的面世和胡适的研究,但因是胡适的私藏,后来也就被视为黑货,相当一段时间大陆研究人员避而不谈了,直到领袖说“胡适是对的”……)。于是,胡提出曹雪芹只写了《红楼梦》的前八十回,后四十回是高鹗续写的。
胡适就对吗?
关于脂砚斋,陈林先生说过:“一切脂本都是后人伪造,‘脂砚斋’是20世纪红学的最大谎言。”2008年,陈林用笔迹鉴定了脂评本是民国时期有人蓄意伪造,而伪造者是——陶洙。陶洙(1878—1961),字心如,江苏武进人,画家,藏书家,红学家。关于陶洙托名脂砚斋造假,有人说:“实际上是一层薄纸,任何人只要看清了拿手指头一捅就可以捅破了,但是他们不愿意把这张薄纸捅破。”
一部《红楼》就这样被越抹越黑。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鲁迅先生曾提到过《红楼梦》:“《红楼梦》是中国许多人所知道,至少,是知道这名目的书。谁是作者和续者姑且勿论,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所以我说,在我眼里《红楼梦》就是《红楼梦》,只是读书,读那百二十回,才不操心什么“本”什么“批”的。每每遇到大谈《红楼梦》者,在他飞沫的当口我会小声问上一句:“你知道王熙凤抽烟吗?”
便每每惹人家尴尬。
2018。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