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生从白夜村的东头往西头飞，落在了村西头老榕树下的磨盘上，旁边有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在拉二胡，褶子里落满了灰尘。
　　 他看见老王家的小孙子屁颠屁颠跟在奶奶身后，奶奶手里端着装满了换洗衣物的木盆，小孙子手里拿着木质衣架不断地向路边的刺蓬棵里行刺。
　　 远处孙大爷牵着刚去远山上吃完青草的母牛回来，身后跟着一只嗷嗷待哺的幼牛。小孙子看见那头走路尚不稳当的幼崽，冲上前去便想砍死它，小牛惊极，险些摔倒，它躲闪到母牛身后。
　　 小孙子摆出大刀落地的态势大喝一声：“孽畜，休跑，拿命来！”
　　 说时那快，大刀砍向小牛，只见母牛赫然站立，前脚重重砸向地面，砰地一声，惊起一地灰尘。
　　 可伶小孙子被这庞然大物的袭击吓得后退几步一屁股坐进了路边的水沟里，哇哇大哭起来，手里的武器早已不知去向。
　　 孙大爷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你这瓜娃子，莫当自个红孩儿了，竟敢和牛魔王动手！”
　　 奶奶丢下盆子，连马把小孙子从沟里拉起，望着哭啼啼、湿漉漉、一身泥的娃儿，不知是喜是悲。
　　 “你个娃儿，太不懂事，那老牛也是你可惹的！就连你爷，多大的英雄啊，那可是参加过远征军的人物，末了还不是让牛给拱死了！”
　　 奶一边数落着孙子，一边拍打着他身上的泥土。他哭的更凶了。
　　 此时，白夜村的大喇叭呲隆呲隆地响了几声，有个尖声细小如女人音的男人在里面“喂、喂、喂……”地试探生锈的话筒。
　　 “各位白夜村伟大的村民，是吧，鄙人王德贵作为代村长首次在大喇叭里讲话，是吧，这些话非常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嘞，我一时也说不上来，就比方说你家的老娘们让别人拱了，是吧，我作为代村长，代为传达上级的指示，是吧，请各位村民，特别是各家的老爷们们，老娘们可以不参加，是吧，今天晌午务必到村西头的老榕树下开会，具体开什么会呢，暂时保密，是吧，务必啊，我说的是务必，农活啥滴，少一天不干也没啥，是吧，我再强调一遍，今天是我在大喇叭里第一次讲话，大家一定要重视，是吧，尊重我王德贵，就是尊重上级领导，尊重上级领导，才是新社会的好村民，是吧，我说完了。”
　　 大喇叭说完后，拉二胡的老头起身走了，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有半还黏在嘴边：“呸，你个狗奴才！开会，开你奶奶个嘴儿！”
　　 白夜村里响起了一阵不知名的喧哗与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