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把老倔头给惊醒了。
　　 老倔头揉揉有些惺忪的双眼，看看墙上的挂钟，一个激灵，赶忙爬了起来。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咕哝着：“咋整的，竟然睡过头了。”
　　 “不是说蒙头睡到午间十二点吗，怎么舍得起来了？”老伴走了进来，撇撇嘴，笑着问道。
　　 “都几点了？也不叫我一声，都要迟到了。”老倔头不满地瞪了一眼老伴。
　　 “迟到？你要干嘛去，又迟哪门子的到啊？”老伴有些惊奇地问老倔头。
　　 “瞧你这话说的，挣人工资就要给人上班啊？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吗？我还从来没迟到早退过呢。”老倔头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五指头梳理了一下已经露白的头发。
　　 “知道你格职尽守，诚恳敬业，领教你一辈子了。”老伴撇了撇嘴。
　　 “没工夫跟你浪费口舌，我要赶紧走了。”老倔头说着就要出门。
　　 “这脸不洗牙不刷的，你是要去哪啊？”老伴有些不满意了。
　　 “去哪？你说去哪？去上班啊？”
　　 “我说你就省省吧，都把退休证掖到裤腰里了，还去哪上班啊你？”
　　 “什么？你是说，你说我退……退……”老倔头望望惊诧的老伴，想起那天很“光荣”的茶话会，顿觉心里一阵凉嗖嗖的，一屁股坐回床上，有些颓唐地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老倔头都在沉默中度过每一天。
　　 习惯了忙碌的上班生活，突然退下来，让老倔头的心里产生了缺失，感觉到整个身心都是空荡荡的。除了机械地摆弄阳台上的几盆花，就是被老伴强拉着散步的短暂之外，他几乎是整天都闷在家中，很少与街坊邻居们来往，就连倔了一辈子的性格也变了，会为了一点油盐酱醋顿生闷气，总是显得满腹郁郁的感慨，情绪显得十分低落。
　　 老伴见状，自然是内心里焦急。她担心他这样会窝出病来，便极力动员他参加到广场舞队，让自己再年轻一把，再活跃一回，抵消刚退休下来的边缘落差感。
　　 “让我跟着你去和一帮子吃撑了没事干的老头老太太们扭屁股撅腚地出洋相？你不嫌寒碜我还嫌扎眼呢，没一点趣味。”
　　 “这是什么话？啥叫没趣味？广场舞就低俗不堪了？像你这样，整天的咳声叹气就是高风亮节了？”老伴一听，心里老大的不愿意，呛巴了老倔头一句。
　　 “懒得搭理你。”老倔头可不想和老伴拧呲，快一辈子了，只要搭上嘴，从没赢过。
　　 “要不，发挥一下你的会计特长，给一些企业做个账什么的，不也是上班吗？一个月的也就去个两三回，还自由。”老伴想想，提了一个合理化建议。
　　 “退休拿着退休金，还去抢别人的饭碗，有职业道德吗？”老倔头立马表示反对。
　　 “这真是到第二次的老更年期了，真拿你没辙了，道地的一头倔驴。”老伴叹了口气。
　　 毕竟老夫老妻了，对老倔头，老伴十分的了解，对他退下来的这种心情也很理解。看着老倔头每日里曲窝在沙发上，一副欲哭无泪的摸样，三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老伴也不敢出去找自己的老闺蜜们东短西长的拉家常了，每天里的守着老倔头劝慰着，连吃饭都要像个孩子一样的连哄带呵的。即便费心几箩筐，也收效不大。为此，老伴着实苦思冥想了许久。在一次清理卫生时，老伴看着老倔头最独爱的简易书屋里那一排蒙了一层尘灰的书架，突然心灵一闪，急忙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女儿的手机。
　　
　　 二
　　 一连几天，坐在书房里，抚摸着女儿精心选买的一台十九吋的一体机时，老倔头一下子来了精神。那退下来的萎靡被扫得一干二净，韵味十足的在电脑上运气功来，嘴角上竟然也挂起了难得一见的笑意。
　　 有了电脑，老倔头的“一指禅”得到了极致地发挥。
　　 老伴总算松了一口气，给他冲了一杯淡香的茶水：“总算不神经了。”
　　 “咳，我这一生啊，对生活一直有着太多的期望，对于感情呢，心底里一直有着太多的唠叨，总让自己的心担负着无尽的累赘。一成不变的坚持着，有时总往不切实际的地方着想，怎么也适应不了退下来这新的格局新的变化。结果呢，想像得太多，累坏了自己。”
　　 “要不，怎么会叫你老倔头呢？都叫的不知道你姓啥名啥了。”
　　 “叫我老倔头是对我的赞誉，说明我的工作一丝不苟。”老倔头有点得意。
　　 “看来，那股难受劲是过去了。”
　　 “我难受过吗？那是在用情绪构思，急于让灵感落地而已。”
　　 “闹半天是这情况，早知道就由着你，既省了电脑钱也少浪费一些我的感情。”
　　 “随你说吧，任凭风吹雨打，胜似闲庭游步。”老倔头笑呵呵的说着：“文字，有着精确的现实与过往的复现性；文字，深藏万般奇妙的哲理和隐喻；文字，可以让你有身临其境的感同身受，文字……”
　　 “你先暂停一下你那精彩文字的演讲，我听得有点深奥。没成想，文字这东西能让我们家这一块榆木疙瘩开出了灵芝花。”
　　 “你还真别说，每当我融入文字的山河里，在笔尖与纸面碰触的刹那间，一种满腹情愫得以倾诉，倾诉的淋离尽致。”
　　 “那就是说，你用文字在心理上找到了新的工作，有了概念性的归宿了？”
　　 “这怎能用工作来形容呢？什么概念性的归宿啊？这叫笔耕江山。文学这玩意，说浅了，那是一种创作爱好；说深了，就是一种无声无息却又波澜壮阔的心灵交流和转换。文学，乃语言的一种艺术表达形式……”
　　 “打住打住，咱能不能不白话啊？做梦也没想到，这文字的油墨味还真能把一个像顽石一样的老倔头给软化了。”
　　 “你落伍了吧？那是一种精神的有机释放。我的确是很喜欢写作，年轻时就喜欢，很喜欢文学组合的千变万化，寓意无穷无尽。”
　　 “听这语气，就像登上月空种白菜一样了。”老伴笑着逗起老倔头来。
　　 “咳，村妇一枚。”老倔头觉得和老伴继续扯下去瞎费时间，便嘟囔了一句，埋首于键盘上，不想再搭理她了。
　　 “吆，还‘村妇一枚’呢，会写俩字，真格觉得自己就是牛郎在‘笔耕’了。”看到老倔头恢复了以往的状态，老伴心里那个开心。
　　 “这可不是你会写俩字那么简单，裹藏在文字里那淡淡的忧愁，跃然笔墨间那甜甜的笑容，都集结于文字海河中。”
　　 “是不是又要感发‘生活演变着悲欢喜怒；文字抒写着爱恨情仇’的笔墨情结了？”
　　 “呵呵，没看出啊，跟着我你也有点文学细胞了啊？”老倔头笑起来。
　　 “那也是事出无奈啊？古语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老鼠守洞口’。”
　　 “什么逻辑啊，你这是变着法的骂我啊？”
　　 “这不叫骂，这叫现学现用。看着你堆砌的文山字海，听着你舞弄的文情字意，每天不跟着你文驺几句，似乎就要被文字沉淀了。”
　　 “怎么样？我说对了吧，只要你的内在世界能与文学撞击，心灵就会得到陶冶。”
　　 “撞不撞击我的灵魂无关重要，只要能把你撞击的健健康康就好。”老伴感慨了一句。
　　 “其实啊，我在文学这个浩海里，多少也学会了一点变更心态的游励，明白了许多原本很浅显的问题。”
　　 “文字的力量竟如此之大，从你的变化里，我算是领教了。”
　　 “退休后，如果没有文学，我仍能继续枯燥乏味的活着，但若拥有了文学，我可能活得就更加完美了。”
　　 “比划的有点精辟了，继续。”老伴拍着巴掌激励着。
　　 “说起融入文学一壁江山的事，的确很有感触，至少，让我在退休后的一段时间里找回了内心世界的真正情节。在文学的笔墨江河山岭里，让我在对余生的时间迷失中懂得了任一阶段的生命本质。感谢文学，给我进取的力量。我爱写作，把心交给笔，记录着成长……”
　　 “哎吆吆，这些话说的好有肉质感哦，我这把老骨头都被你说酥了。”
　　 “怎么扯上肉质感了？一只不懂文字的鹌鹑。”老倔头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老伴。
　　 “看你这文绉的，意思是在说我是‘菜鸟’了？”老伴两眼瞪起了老倔头。
　　 “不敢不敢，也算是一道美味佳肴啦。”老倔头开心地笑起来。
　　 “你这改变倒也来的快啊？刚刚还在叫天嚎地的，立马就身怀若谷了。看来，闺女的电脑没白买。”老伴说着抚摸了一下电脑。
　　 “你这比喻词语用得也忒夸张忒不着边际了，毫无艺术感。给你上上课吧，我的‘演变’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都走入文学网整整五年了。我的一些世界观的变化以及文字神奇和伟大的真谛，都在隐藏在文字后面的‘思想’和提供这个‘思想’释放的平台。”
　　 “平台？哪个平台？”老伴望着老倔头问道。
　　 “就是我业余时间总爱泡在里面的那个江山文学网啊。”
　　 “一个能够改变你的颓废，能够转换你的思想的平台，就是江山文学网啊？我还真没有想到，原以为这江山只是一个发表一些平淡网络文学的网站。”
　　 “这可是一座规模十分庞大的图书馆，你可以尽情地用文字抒发自己，也可以从被人的文字中汲取营养。江上文学网的文字多功能性很全面，其作用不可小觑。我就是通过江山网改变了太自我，改变了自怨自艾，改变了太多的个人情绪。”
　　 “我算是有点明白了，你说得有些道理：文字是直面人性矛盾的一种固体语言，文字是人生活里心理宣泄。”老伴望着老倔头春韵再现的红润脸膛，眼睛湿润了。
　　 “瞅你这副形象，这是又要秀一番文字感情了？”老倔头看着老伴笑笑，不免也犹生起许多感慨来。
　　 “替我谢谢江山文学网吧。”老伴揉揉眼睛，转身离开了电脑。
　　 “谢谢老伴了，你就是我的初心啊。”望着老伴离去的背影，老倔头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用心说出了这句话。
　　 窗外的天色暗淡留下来，老倔头将键盘上的句号用食指轻轻地点击了一下，舒展了一下双臂，想想该帮老伴点忙了，便挂起满脸笑容，向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