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与木犁
这天早上,秋收刚过。久病初愈的五爷,手就开始发痒了,那是五爷看见了墙角的木工工具,五爷又有了动手的欲望。五爷匆忙喝了碗稀粥,搬来石磨,把凿子、刨子、削子一一掏出,仔仔细细地磨了起来。
我们这里,每年的春耕之前或秋收之后,各家各户都不忘了给自家的犁、耙等农具进行修理整缮。那是五爷最忙的时候,亦是五爷最感荣耀的时刻。那时各家各户以能请到五爷给帮忙而感到荣幸。方圆十里,五爷以精通木犁耙的制作和维修而受人拥戴的。当年,孤儿的五爷就专以这技艺,讨回了令人艳羡的五奶。那时可是轰动一时的新闻呢。
五奶看见了,就喋喋不休起来:“你还想弄你的大作?你弄来有什么用?能当饭吃?我看你真是头犟牛,不,是头犟驴。”
“我怎么就是头驴了?还是犟的驴?”五爷轻咳两声。回头质问。
“就是就是,你呀死不悔悟,明明撞到南墙多少回了,可还是执迷不悟。我告诉你啊,你再弄,我还是把它当柴烧了。看着我烦心。”
“你怎么就烦心了?这东西以前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有谁用得到这东西?你这不是白费劲?搁那还添我堵呢。”
五爷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点燃一支香烟,吧嗒着在那吞云吐雾。思绪氤氲开来。自言自语:“哎呀,之前我不是靠这手艺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嘛。你还到处给我炫耀去呢。那时你怎么不说烦呢?当时有多少人上门讨教,我都不肯教呢,我想的是独门独技呢。你看看。我做的木犁,弓是弓角是角、直归直斜归斜。不用一颗铁钉。插口楔合得天衣无缝稳稳当当。经济实惠,比铁的耐用呢。当年我做的犁拿去评比,还得了个最高奖呢。”
五奶说:“行啦行啦,你就别再诉说你的光荣历史了。那时候能换来钱,现在就是不能当饭吃了。你还弄它干啥用?闲着没事干?稍停吧你,你病没痊愈呢。还整天就梦你的木犁耙。”
五爷想“:看来老婆子是真的反对自己了。可我这手艺怎么能断了呢?五爷抬起头,望望天上的太阳,估摸也就八九点钟。他趁老婆不注意,背起工具箱出门去了。”
走在路上,到处是机器的轰鸣声,高楼大夏如雨后春笋般在这片热土拔高着。五爷找不着路了。看看,去年可不是这副景象的啊,怎么才一年没走,就变了个样?连个问路的都没有,冷冷清清的,都哪去了呢?五爷口渴难忍,想找找路边的溪水解渴,看看溪水,哪有之前的清澈?都断流了,变成死水了,怎么能喝?五爷举目眺望,寻找去年的甘蔗林,可今个哪有它们的踪迹?都变成开发地了。想当年五爷走在路上,除了溪水,还可以随意折跟甘蔗,作为解渴的饮料的,看来今次只能兴叹了。
五爷气喘吁吁来到了邻村,敲了敲去年他借歇脚的人家。可将军把门,那锁头都有点生锈了。五爷喃喃自语:“这、这又哪去了呢?怎么你也是人去屋空?你又是这村的第几家了呢?”
有一妇女走过,说:“哦,他五爷来啦?你找他们家啊?”
“嗯,他们出去了么?怎么都静悄悄的?”
“是呀,都出去了。不回来啦。”
“为什么呢?”
“搬城里去了呀。看你这架势,敢情你是来找木工活的吧?又想给谁家做木犁呢?你们有约了吗?”
“我就是过来问问,有没有谁家要修木犁耙订或订做的?”
“嗨,现在谁还做这个?你看看。城市都开发到我们村了。我们哪还需要你这个?你们村不也准备开发了吗?”
五爷点点头:“听说了,听说了,田地被征去了。”
“所以我说你还弄这个有什么用?”
“可是总有几块小地吧?”
“就是有几块小地,也用不着你的木犁耙了。成本太高,种地不赚钱啦。我们都进城打工赚钱啦。懒得理那几块小地了。随它去吧。”
五爷悻悻而回。看到自己家的地在搞开盘奠基礼。五爷走向前,跟他们说:“求求你们,把我的这些工具都当奠基埋在下面去吧。”
面对五爷泪如雨下地求,别人以为哪来了个抗拆的,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