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PK大奖赛”】母亲走了(散文)
2011年12月26日16时,母亲,走了,走时,84岁。
好好的母亲,怎么一次感冒就没了呢?感冒了,也没给任何一个子女说。父亲到药店买了一盒感冒药,吃了三天不见好,且越来越重。第四天,父亲88岁生日,饭店订了宴席,我问母亲:“能去不?”母亲说:“能去不能去我都要去,我要最后一次陪你爹过完生日!”
席间,我坐在母亲的身边,不停地给她夹些爱吃的饭菜,她都没吃,最后只喝了一小碗长寿面。两个多小时,母亲坐在那儿一动没动,不知道她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回家的路上,小弟发现母亲十分难受,拿出温度计给母亲测量一下体温,结果高烧39度多,半路赶往医院。住院的前两天母亲的高烧退了些,看着跟没病的人一样,能吃能喝,精神了很多。大夫说,像这么大岁数的老年人,只要挺过去3天就没事了。可是,第三天母亲的高烧出现了反复。反复的高烧,使母亲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了。直到第5天的晚上,母亲突然出现呼吸衰竭,经紧急抢救后送进重症监护室,隔天下午母亲就撒手走了。走时,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拉着手的我和围在床边呼喊妈妈的两个小弟弟;又睁开眼睛看看,还是我们三个;再睁开眼睛看看,仍是我们三个。她再三睁开眼睛看了看,究竟是想看到什么呢?是放心不下与她相依为命半个多世纪且让她“惯坏”的父亲,还是她生病前仍在看护的仅有7岁大的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是放心不下生活有些拮据的子女,还是想看一眼远在千里之外没赶来的子女……
母亲一生生养了我们10个子女,7男3女,一个都没少。尤其是我,出生在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同村那两年出生的人30多个,活下来的仅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死去一天一夜他父母没舍得扔又活过来的孩子。
母亲喜欢“跑步走”。别人跑步为了锻炼身体,母亲跑步为了干活,为了那永远也干不完的活。打我记事起,记忆中的母亲总是跑过来跑过去。跑着出工,下地干活,跑着回来做饭、刷碗、洗衣服,跑着伺候爷爷奶奶,跑着帮婶子们带孩子,跑着喂猪、养羊、养鸭、养鸡、养鹅、养兔、养狗、养猫。
儿时记忆中的母亲,从来没有睡过个好觉。夜晚母亲总是剪剪裁裁、缝缝补补,帮了东家,帮西家。自家的小孩多衣服费,被褥需要多,都是放到最后忙。夜晚纺线、织布,准备衣物、被褥所需的布料。小时候夜晚醒来,总是看到煤油灯下母亲那忙碌的身影。再次醒来,母亲早已做好早饭等我们起床了。等我结了婚有了孩,母亲跑的更远了,从几百公里的老家跑到郑州给我们看孩子,帮我们洗衣做饭,后来跟着小弟看孩子。在老家母亲是里里外外的跑,进了城也是楼上楼下的跑。一生劳碌命的母亲,跑步走路成了习惯,这习惯没少让她摔跤跌倒。后来,年岁大的母亲,怎么也改不掉一生所养成的“跑步走”的习惯,让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很是头疼,担心她年岁大不经摔了。说来也怪,母亲跌倒从来没有摔伤过。更奇怪的是,母亲一辈子干了那么多的活却腰不弯、耳不聋、眼不花。我爱人戴着老花镜,半天没有穿进针眼里的线,母亲一下就能穿上了,跟她走路一样有速度。母亲的“跑步走”使她健健康康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
母亲喜欢“晚吃饭”。晚的目的,等大家吃完了,剩点什么吃什么。小时候家里穷人又多,一日三餐无论吃什么,都是爷爷奶奶、父亲、哥姐弟妹的顺序把饭碗盛满分了,最后才轮到自己,剩汤喝汤,剩水喝水,哪个人剩饭了再收收碗底儿吃。每次忙乎大半天,饭菜像输入了程序一样盛进碗里分给大家,有时还东家送、西家端的。印象中,杀了鸡,鸡头、鸡爪都是她的;吃鱼,鱼头、鱼尾她都留着,说自己爱吃这些。后来跟俺进了城,再后来,跟着弟弟过活,在城里生活了24年。
24年里我们家四世同堂的人越来越多了,生活也好了起来。节假日、星期天,聚到一起,说是看望父母的,父母的待遇大不一样。父亲陪我们打牌下棋,说笑不断,而母亲一头钻进厨房,炒菜做饭,忙得汗流夹背。一桌饭菜做好了,她叫我们一遍又一遍,我们大吃大喝起来,而母亲拿块馒头往剩下的菜汤里沾着,说她喜欢这样吃。吃完饭大家接着玩,她不闲着,又接着干活,刷刷碗,擦擦桌,扫扫地。这些活干完了,她还是闲不着,给大家拿饮料、倒开水、洗水果、削苹果……每次我去看她,母亲都反过来伺候我,说我爱吃苹果,总是挑出最大的,洗干净削好送到我跟前,一个怕不够,就削两个。说我爱吃大锅菜,无论菜多菜少,她都单独炖一锅给我吃……
母亲,走了,走了六年多了。六年多来,我再也没有吃上她削的苹果、炖的大锅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