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诗人(散文)
远古时候,诗人的头颅上戴着鹤立鸡群的桂冠,一路起起伏伏,辗转到现在,已被物欲的霾撞的东倒西歪。诗人说,不要嘲笑我,不要腹诽我,不要唾弃我,更不要同情我,我们这个赖以生存的一如瓶子的空间才是最应该可怜的。
诗人就是在生活中发现并用文字摁住稍纵即逝的美。用灵感把意象串起来,种成带着露珠的花,把分行的文字,涂上流畅的韵脚,用灵魂唱出来,使静谧的美在意识的末梢分泌出圣洁,去拓展净化心灵空间。
清晨的阳光照在一枚叶子的露珠上,晶莹剔透,美轮美奂,露珠用一颗透明的心噙住太阳,直到化成一缕青烟。那种执着的爱最先感动诗人。诗人说,在大自然面前,灵魂应该屈膝下跪。
三九寒天,诗人在雪地里扫一块净土,支起一个竹筐,在支撑竹筐的木橛上拴一根绳子,又在筐子下面撒一把米,将绳子的一端交给一脸兴奋、心中忐忑的小女孩。诗人和小女孩躲在一旁,静候麻雀光顾。经不起诱惑而又饥饿的麻雀,翩然而至,纷纷啄食。就在小女孩将要拉倒竹筐,扑捉猎物的瞬间,诗人故意大吼一声,麻雀受惊四散,气得小女孩花枝乱颤。就在小女孩含泪欲哭的时候,诗人抱起尖叫的小女孩,哈哈大笑,直到笑出眼泪。叽叽喳喳的麻雀,穿着红风衣粉嘟嘟的小女孩,纷纷扬扬素净的雪花,这情景在诗人看来,是一副远古的画,更是一首能让文字弹跳、舞蹈的诗。
诗人心中装满沧桑,还能在晴空疏朗的夜晚,眷顾寂寥的星辰,并因此写出一排很少能让人懂的文字。有人说,那是写给灵魂的,有时还没有韵脚。
诗人从来不缺乏激情,那怕累的奄奄一息,如果这时看到水泥裂缝的一朵鲜花,诗意就会冲出褴楼的衣襟,瞬间迸发。倘若哪一天没了激情,要么是诗人死了,要么是他要自杀。
沙滩上,阳光明媚,一位少妇提着裙裾徜徉,白白的脚丫踩着柔软的沙和湿漉漉的风,在玫瑰色的夕阳里,留下一串氤氤氲氲、深深浅浅的脚窝,娇俏的脚窝里又很快住满曼妙的月光,诗人说:那串脚窝就是诗。
夜来香在暗夜绽放,就着月色,偎依在洒满月光的斑驳的花丛中,静听花开的声音,那肯定是诗人,也只有诗人能听得懂。
诗人用太阳的眼光看太阳,用风的语言阅读风,用水的柔情感知水,用动物的眼光蜇摸动物。摒弃小我,织就大我,堆积虚我。
僧人在禅坐中修炼,诗人在写诗中禅坐。紧要处,都在悟。僧人在经外开悟。诗人在言外觉悟。殊途同归,他们都是修炼者。
如果诗是一个花环,每一个诗人都想把花环套在每一个人的脖子上,让清新的花香把人的灵魂熏香。所以,诗人随时随地,就连做梦都在编织梦想中的花环。
诗如禅,诗歌是诗人灵魂打坐分泌出的天籁,你只有在心中祥和时才能读出诗文字的灵秀和矿达。
释迦牟尼,老子,他们生活在每一寸真理中,他们的每个姿势,当下就是清净的动作和圆满的符号,体现着超越的真理。所以,认真的说,这些圣人才是伟大的诗人。
一个婴儿的微笑,下水道的一张脸,从水泥步道裂缝中开出的一朵小花,一团悬崖上的青苔,阳光映照窗台花盆的样子。都隐藏着诗意,静候诗人眷顾。
在缺少诗意的科学的国度里,盛产诗人,供养诗歌的纸媒少得可怜。大把的诗人把虚拟的诗歌放在虚拟的论坛里,供不曾见面的虚拟的诗人阅读、比对、吹毛求疵、甚至谩骂。不论是杰作精品,还是泛泛之作,大都是免费的。所以诗人是最慷慨的穷人。这种状况很可能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商品社会,诗歌像廉价的阳光空气一样,被踩踏着,作贱着。诗人很悲哀,诗人很无奈,诗人很绝望。所以,很多诗人灰头土脸,缺乏营养的面子被涂成尸体似的菜色。自杀这一解脱的方式除了被贪官首选,下来就是诗人。
诗人死了,诗活着。或者,诗死了,诗人活着,活得磕磕绊绊,活得邋里邋遢,活得不修边幅,活得穷困潦倒,活得忍气吞声,活得洒脱不羁,活得拥天抱地,活得清高孤傲,活得痴情专一。但,诗人说,即使身无寸缕,也要义无反顾地活在阳光里,决不与黑暗为伍。看诗人瘦骨嶙峋的骨架子,缺少弹性的皮肤里,串满横七竖八的风骨,在车满为患的跑道上,能绊倒许多声名显赫的名牌车。那是因为诗人坚硬的骨头里从不缺钙。
一块顽石从虚空坠落,落在企业家手里,他侧目一看,转手又递给艺术家,艺术家凝神细审,上面写着三行诗,因无下笔之处,又递给了收藏家。收藏家把它放在拍卖台上,数次叫卖,却无法落锤定音。辗转反侧,几经轮回,最后被上帝收藏,诗是这样写的:诗人活着,诗死了。上帝用眼泪给文字押韵!
这是一块净土,在这里打坐安然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