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老挝漫记(散文)
我踩着缝纫机,突然想起那位卖石斛的老挝大妈,又一次咯咯地笑出了声,不得不放下手里正在做的活。太逗了,当时她看到南南在抓拍我们买卖石斛的交易过程,她示意先别拍,凝滞住灿烂的笑容,停止了高八度的话音,她从兜里掏出我刚刚给她的七万老挝币,认真地举在胸前,那几乎是天真的纯粹的表情示意:现在照吧。围观的人一下子全都笑了,那位女翻译笑得弯了腰,跑到柱子后边喘气不已,只有她反而不再笑了。
她是背着背篓来的,皮肤黝黑,花裙子上边是件粉色体恤,粗糙的光脚登一双拖鞋,她举止朴实,而且落落大方,她用她粗糙的手,一点都不怯生地拍拍我的身体,再拍拍她的膝盖,叽里哇啦一阵,然后再次开怀大笑。我问南南,她说什么?南南问了翻译说:她上山采石斛很累的,跑了很多路,把膝盖都跑疼了,我买得很划算呢,笑吧,高兴吧。于是,我们和她一起再次笑了起来,高兴起来。这是2018看春节前在老挝境内一座深山里的场景,这成了我常常不经意间的一个笑点,也成了我提高幸福指数,笑对生活的源泉之一,我凭什么不保持高度的幸福指数,我真应该天天从内心深处泛出笑容,知足地,感恩地面对生活的每一天。
一、帕良村
借我外甥南南的光,我要到老挝过年去。这是个仓促的决定,所以预先关于老挝的旅游攻略没有做任何功课,我只知道老挝是我们小邻国,我对老挝的印象就是看奥运会开幕式的老挝印象——和体育搭不上边的不成体统的寥寥几个人,无论从气势上还是装备上,都表明那不光是个小国,还是个弱国。总听说新马泰,新马泰,新加坡马来西亚秦国,那里才是旅游热线,去老挝的我还很少听说。但换换空气,喝喝新水,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生活一下总是可以的。
临时抱佛脚,我在成都机场候机时,从网上知道了老挝已成为中国第八大投资目的地国。但在登上老挝航空公司的小飞机后,我对老挝的空姐只讲英语和老挝语还是感到有些失望和不满。可能是夜间飞行吧,飞机有十几分钟的时间让人惊悚恐怖地颠簸。在老挝第二大城市琅勃拉邦着陆,又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经过中铁八局在老挝的建设基地,再经过韩国援助老挝建设的大学旁边,半夜一点多,我们就到了南康河边的南南所在单位的海外开发部:老挝琅勃拉邦省——琅勃拉邦县——帕良村。四面环山的驻地,星星点点的灯光下,几座新建的办公楼,一所容纳几百人的员工食堂,再就是建设中的工厂——宏伟的水泥预制设施和具有现代化雏形的半成品车间;头顶是璨若星河的蓝天,空气真好,温润可人。虽是在村落里,但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没有狗吠声,没有机器车船声,任何声音都没有,连驻地三十米远的那条南康河,也是悄无声息地流着,是绝对的静。老挝没有冬季夏季之说,只分为雨季和旱季,我们的秋冬时节就是他们的旱季。
早晨起床迟,错过了南南单位食堂的饭点,只好跨过南康河到帕良村看有什么吃的东西。在一个非常简陋的路边食堂,老板娘只会老挝话,但看到南南的父母,她边微笑边比比划划竟然发出了“南南”的音符,可见和父母长得很相象的阳光大男孩南南是多么讨人欢喜。原来,这个简陋的小饭馆,南南经常光顾,他在单位吃食堂腻了,会来这里换换口味。听得南南父母心里一阵阵泛酸
环视周围脏乱差的环境,发现只能在这里吃了。吃的是汤粉,相当于我们的汤面条,量不大,里边有猪肉和白菜,佐料除了生抽和咖喱,还有一小碟辣椒面,和切成块的青柠檬——这就是醋了,把带着清香的柠檬全挤到碗里,看不到油水,但是很香,坚实的猪肉不是野猪肉,是一种放养在山上的叫冬瓜猪的小猪肉。这碗粉一万老挝币,合人民币八块。马路对面是个小商店,卖些杂货,一些包装简陋的红色液体就相当于我们七八十年代的汽水或糖精水。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包装的是方便面类,分别是泰国和中国产的,一盘盘的鸡蛋据说也进口于中国,挂在绳上的一簇簇好象是油炸猪皮,还有扫把类的东西,这个肯定就是老挝本土产的了,再没有工业基础也能应付的产品了。啤酒和纯净水是老挝的两个支柱产业,也是主要的出口创汇产业,所以商店里还有这两样东西。铺面里除了椰子看不到其它水果,也难怪,村子里随处可见的龙眼树,正在开着淡绿色的米粒花,显得生机勃勃,硕大的菠萝蜜果子就紧贴树干长在粗大的树上,木瓜树,芒果树都挂着青色的果实,再仰头望天,高耸入云树干笔直的椰子树,长叶婆娑,果实累累,已经成熟。村子是简陋穷酸的,热带风光的自然景色却是美丽迷人的。老板是个湖南小伙,十多年前入赘到老挝帕良村,生有九个孩子,老大已能帮着卖货了,地上还躺了两三个婴孩儿,他的孩子都不会说中国话,好在南南除了英语,还能说一些老挝话便于沟通,我们在大孩子手里,每张一万老挝币买了三张老挝上网卡。
南康河里有一些学龄的半大孩子在摸鱼,有男孩有女孩,有穿短裤的也有光腚的,有散网的,有拿竹篓扣的,还有徒手的,最奇特的是举着竹签插鱼,能插到吗?能。
因为南南工作很忙,根本没时间陪我们。之后我们就沿着公路顺着河朝村里盲目走了。经过中国建筑七公司驻地,再过了一个村子,见到了一座只有两个教室的学校,孩子们相向而行正在放学,只有一个男老师走在最后。相向而往的两个村子,距学校都在四五里地远。
我们继续往里走,这个村子里的人也一样懒散,孩童打闹,大人聊天,卫生状况很差,大人小孩一律着拖鞋或赤脚。条件好的人家房子是用砖做隔墙,中等的则用木条做围挡,条件差的,木架四周用席子一围就是屋了,一律无院墙。过去屋顶是用柴草,现在有了石棉瓦和铁皮瓦。他们好象没有床或是炕,在家里席地而眠,在室外路边很脏的地上也同样是铺个席子,就很安稳很安逸地席地而坐,母子相拥了,表情上幸福得不得了。网上说,老挝是个信奉小乘佛教的宗教国家,民众有着极高的幸福指。
还有一个让人吃惊的发现,他们每家每户没有锅台,晴天在室外,雨天在室内,三块石头支起一口铝制锅,下边点燃木材,就算开始做饭了,现在条件好了,钢筋焊制的架子取代了三块石头。做饭的时间也不尽相同,一般是感觉饿了,那就生火吧。满山的高大挺直的柚木树,但村民家里却陈设简陋,几乎没有家具。柚木已被各国的有钱家俱商炒得越来越值钱了,但是用着柚木家具的富人的脸上,未必有守着柚木林过着穷日子的老挝山民幸福感和满足感强。
还有一个最让我吃惊的发现是,村里的狗见了生人不出声,好象没有看家护院的本能,你尽可以抄近道,入户猎奇。南南说,人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狗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成员而已。
既然治安好,我们就看中了一座山开始登山了——想在山上采寻石斛。热带的山林当然植被很好,我们在山上小道边只看到了猪糞、牛糞,还看到了单独的一片片大叶子就能寄生在大树杈上长得绿意勃发,现在是老挝的旱季呢,空气湿度依然大。我们的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有找见石斛的影子。
有穿着棉衣的孩子,也有光脚只穿个背心的孩子,有好房子有烂房子,有穷人有富人,有上学的孩子,也有不上学在河里摸鱼的孩子,人悠闲,狗悠闲。村道不能说是脏乱差,只能说是比较原始,但旖旎的热带风光还是让人感到新奇的,不说椰子树龙眼树芒果树,就是我们当花卉娇养在家里阳台上的龙须铁,巴西木,仙人掌等,在这里也满面灰尘地长成了一棵棵树,以树的形式散落于村道两旁。
老挝人不过春节,过的是泼水节,所以虽然临近春节,一切工作还是照常进行。我们经过中建七公司的驻地时,没有看到几个人,要么人在工地,要么人回国过年去了。南南单位的人也有一半回国过年了,但留守的领导,工程师,翻译员,监理等人员依然不少,南南忙得团团转,一会去村里找当地人,一会又坐车去琅勃拉邦省政府送文件催批文。南南父母既心酸又欣慰,在异国他乡简陋的环境里,孩子积极工作,开朗乐观又任劳任怨,南南父母真应该感到骄傲和放心!想想经过的中铁八局大而寂寥的工地,肯定也是一个人当几个人忙,感慨良多,我们真应该向所有在外的工作人员表示敬意,他们都是我们的骄傲,他们的辛劳成就了国人的骄傲资本!
明天就是春节了,下午收工下班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汇集到职工食堂,和四位老挝厨娘共同动手做菜,准备年三十的联欢和异国大团圆。单位年轻人多,聚餐热闹温馨,我们做为来和孩子一起过年的职工家长也得到了孩子们的敬意和致谢!
二、琅勃拉邦
第二天,南南有半天假:他要去琅勃拉邦市移民局办理业务,顺便领我们在市区吃吃逛逛。我们是自由行,没有导游,我们的英语水平也是极差,老挝语更是一窍不通,还是借南南的光,我们见识了琅勃拉邦省政府,以及它旁边的越南大使馆,为着这个缘故,我们又执意让南南领我们去了比较偏的中国大使馆,并在门前照相留念。我诧异琅勃拉邦省移民局的屋顶竟然是石棉瓦,我诧异移民局的女职员竟然是赤脚往来。我还诧异银行竟然没有多少防护,柜台的钞票堆积如山。
柠檬当醋使我已在帕良村见识过,在市里我又见识了生吃绿豆芽和豇豆角以及薄荷等等蔬菜,啤酒加冰块,甘蔗汁加冰块,桔子汁加冰块,西瓜汁加冰块,红豆沙加冰块,西梅饮料加冰块,等等。这不是西洋吃法嘛,对了,老挝两度被法国殖民,许多方面的生活烙印就有了西洋痕迹。在湄公河岸边的街市里,我吃惊怎么有这么多金发碧眼的人,从学步的孩童,到坦胸露背的姑娘小伙,再到步态蹒跚拄着拐杖的迟暮老者,西洋面孔比比皆是,这些是长住居民吗?是的。被一名高鼻深眼男子挡住,“WAY”?我用仅会的少许英语问,他递来一张名片,原来他新开了一家餐馆,欢迎我们前去品尝。法国餐厅,法国酒吧,法国面包房,一街两行。椰子树下,在湄公河岸边的露天餐厅,一位洋老板正在给两名亚裔青年男女雇工讲授厨艺要领。
湄公河岸的法国小院实在太美太精致,高高低低的热带绿植,渐次递增的台阶,精巧别致的木房子,有西洋之美,也有曲径幽之妙。
不光是法国街美,是每一条巷子都美,绿植葱茏,宁静祥和。长在树上的石斛花开得艳丽芬芳,怪不得我们在山上看不到石斛,石斛原来是长在树上的,空气湿度大,石斛都寄生在树上。
夜幕降临,进出法国高档餐厅和酒吧的虽人来人往,但静悄悄,温馨而宁静的运行氛围实在让人心生敬意和向往。而琅勃拉邦的夜市也一样是热闹非凡的,虽摩肩接踵,却没有人声鼎沸,全都在小声而平和地交流中,或在因语言不通而展开的手语比划当中。当地的烤鱼烤肉烤香蕉烤椰奶,和越南人开的的叫“法棍”或“DAOJI”的面包摊位一样红火。服装特产等杂货地摊,一个挨着一个。
如果还嫌夜市的东西贵,那么再走两条街,在盖桑彭米汗主席纪念遗址广场边,还有路边摊位,有涮锅和烤全猪。主席纪念广场居然有跳广场舞的,舞曲居然有《小苹果》。
琅勃拉邦位于国际河流湄公河与支流南康河的夹角上,面积约十平方公里,不大。南南简单交待了一番后说:反正丢不了,你们随便逛吧。然后就上班走了。
我们住在华人开的宾馆里,离法国街那边还有些距离。隐约记得我们在电视《中国万里行》节目里,已经看过僧人布施的场景,现在亲临琅勃拉邦,当然要现场体验一番。所以早上不到五点钟,我们就起床到布施最多的法国街那边去了。出了宾馆走了五六十米,听到有狗吠声,昏暗,没有行人,异国,方向感也不是很明确,心里就有些胆怯。帕良村的狗都不咬人呢,壮着胆子走过去,果然只是狗和狗的交流与论辩,狗们并没有搭理我们。
到了法国街那边,已有许多人等在路边了,身前都放有等待布施的物品,多为糯米饭或粽子。游客想体验布施的,可在专门售卖这些东西的摊位买,一笼糯米饭或一笼粽子都是两万老挝币。跪在垫子上的多为信徒,穿着民族服饰,坐在凳子上的多为游客,有洋面孔也有东方面孔。早上约五点多,天还很黑,第一波僧人队伍开始过来了。僧人以年轻人居多,竟然也有十岁或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一律赤脚,身着统一的桔色僧服,宽带子系着一个铜质大口的金属容器斜挎在腰间,僧人经过,人们把粽子或蒸笼里的糯米饭用一只手团一团有乒乓球大小后,挨个丢进僧人递上的容器里,一队僧人走过去了,几分钟后,另一队僧人又来了,如此反复。只有动作,没有声音,庄重而安静。有小女孩或青年男子单独跪在垫子一边的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空盆子或张开口的空塑料袋,这就是穷人了,僧人经过时,会将布施来的糯米饭或粽子从铜质容器里再取出,丢进她的盆子里或塑料袋里。一场布施下来,僧人们的容器满满的,穷人的盆子或塑料袋也满了。这样彼此一天的饭就都有了。有时,僧人们接受完布施后,会停下脚步转身正对众信徒,开始颂经,为信徒折福消灾,信徒则愈加虔诚地跪着双手合什,嘴里也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