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篓
它是一个垃圾篓。我就这样坐在它的旁边,距离一米五。它在我右边,我在黄色木凳上光着脚丫看它。
瞧它浅红色的腰,二十公分的样子,倚靠在有些斑驳的墙脚。白炽灯光从上往下六十度角照射过来,把它的胯部投射在地面上。我看到有两个胯部,一个在墙上,一个在略有些潮湿的地板砖上。
四百个半厘米边长的正方形小孔,满布在它臀部。它有些羞涩,于是找来一套黑色的假发披在腰部上下。我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它,也看着它的黑色假发——一个三十公分的的黑色塑料袋。
每个晚上,它都这样一副打扮,守候在我身旁。
隔壁宿舍的人放着流行歌,我就带着它一起听。不远处的工厂传来断断续续的卡车声,我和它一起皱着眉头,在沉默中反抗。
这是她送给我的,在两年前的一个傍晚。她穿着浅红色的短裙,黑漆的长长的秀发从她的肩膀上缓缓滑动。“我们最近都太忙碌了,都没有时间好好说过话。”她说。
我把一叠碎纸扔进垃圾篓。它的黑色假发随之一动,边沿的碎发在空气中振动了两秒,然后缓缓落下。我看不到我扔进去的碎纸了,一点点也看不到。它离我如此远,疲劳让我不愿挪动位置。
那是一张我写给自己的计划:每天晚上和她聊三十分钟。
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我们都在各自的沉默中入睡。
“总需要一个人先改变吧?”我闭上双眼责怪自己。
我起身打开房间的吊扇,一共两把,开到最大。
风扇在快速转动中哼哼作响,像她每次生气时的语气。
它的黑色假发在风中飒飒地振动,有一角碎纸跳跃了三下,又扭动着身子栽倒在它的深处。
“哎,算了吧,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聊。”我立马转身背对着它,转身冲进洗手间,大哭一场。
一年前,她嫁给了一个每天有时间陪她好好说话的男人。
而我,依然渴望着,渴望着每天晚上和她聊三十分钟,却似乎太忙、少些话题。
她是我的垃圾篓,我是她浅浅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