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了一万次努力
　　 听惯了一万种虫鸣
　　 如果有一天
　　 我发现自己老去
　　 请允许我在渐行渐远的空气里
　　 渐次独行
　　
　　 年轻人穿着单薄的衣衫
　　 和我擦肩而过
　　 他们都有汩汩泛滥的青春
　　
　　 可是，不要嘲笑我
　　 嘲笑我把回忆钉在风里
　　 把年轮镌刻成诗句
　　 嘲笑我，在最美的夕阳里
　　 自言自语
　　
　　 一个耄耋老人
　　 咕哝着他自己的诗句
　　 覆盖他的不是棺木
　　 是再一次汹涌的阳光的海！
　　
　　 ◎春夜写诗
　　
　　 夜够深，寂静才深
　　 此时，一定有葳蕤的星光
　　 可是，露珠也睡了
　　
　　 就怕笔一落，东方就亮了
　　 光线会抑制住思想的速度
　　
　　 丁香在梦里一定更加芬芳
　　 来不及一一看清，一一记录在纸上
　　 无法展开以梦为马的想象
　　 属于夜的诗行太短，幽暗太长
　　 属于纸的情太浅，苍白太长
　　
　　 风够静，思索才从容不迫
　　 村口，晚睡的篱笆小院
　　 一树海棠苏醒
　　 张贴起无限春光
　　
　　 ◎四月
　　
　　 蜗牛的触手才刚刚发育
　　 软泥上的青荇再等不及
　　
　　 空气中总像饱含一种青涩的沧桑
　　 一些花瓣正在长大
　　 一些花瓣准备凋零
　　
　　 铺天盖地的雨，突然抑住呼吸
　　 满地的耕犁马上错落有致
　　 一颗种子是要在春天发芽的
　　 就像经年的春风
　　 吹开蔷薇
　　
　　 微寒不断敲打牛脊
　　 野鸭已把队伍拉到渠里
　　 四月是无所不能的
　　 一张纸写满故事
　　 故事就有十二个结局
　　
　　 好的，在四月行走
　　 我们枕诗而眠
　　 不醉不归！
　　
　　 ◎又见榆钱
　　 ——遛弯看到树上榆钱正在长大，想起，我小时候那棵树的榆钱也该大了。
　　
　　 四十年前的河沿
　　 四十年前的老树
　　 树上的榆钱又该大了
　　 就像四十年前的我
　　
　　 坐在河沿上
　　 大口嚼着榆钱的孩子
　　 猝不及防地长大
　　
　　 很多年，扑扑身上尘泥
　　 却再放不下
　　 满嘴泥土的味道
　　 不论走到哪儿
　　 总是在梦里，不停回头
　　
　　 ◎晚春
　　
　　 春天要走，可有泪眼婆娑
　　 桃花落了，杏花也落
　　 甜蜜的过往迎风流浪
　　
　　 榆钱老了，杨荚长大
　　 它们都是一枚枚种子
　　
　　 忧伤的月色
　　 正如破茧的蛹
　　 从天空痛苦地剥离
　　
　　 空气里，路灯持续亮着
　　 随时擦亮依恋的眼睛
　　
　　 从一个渡口分离
　　 可能在下一个纬度相逢？
　　 风帆泊在岸边，忘记了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