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
二愣子是我高中同学,高考那年,语文试卷的作文,要求根据提供的素材写一篇不低于八百字的议论文,二愣子不知吃错了药,还是脑子进了水,关键时候掉了链子,奇葩的他竟然一起哈成,写下了洋洋洒洒千字诗。那时,不知阅卷老师咋评的卷?也不晓得是不是给判了零分?那年,高考分数公布,二愣子以只差二分,碎了大学梦!
“唉,一家人牙缝里省食,一分钱恨不能掰成八瓣花,辛辛苦苦供你读了十年书,巴望着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可这个不争气的王八羔子,你考场上逞的啥能?!我岂能饶了你!”后来,这事在村里传开,二愣子的爹从村民口中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气的直翻白眼,气冲冲回到家,发了疯的狗一般,掀翻了饭桌,摔碎了家里仅有的一个暖瓶。
“唉,祖坟上没冒青烟,怪不得别人,这个缺心眼的傻种啊,愣头青一个,天生一副土坷垃地里刨食、穷苦的命!”瘦弱的娘战战兢兢,躲在里屋只顾挤眼抹泪,心里埋怨,嘴里不敢吐出半个字。
那天,在他爹提着棍棒满村追撵下,二愣子兔子般蹿没了影,三天三夜没回家。
二愣子他爹一脸苦相,蹲在墙角,“吧嗒”着旱烟袋,自言自语地说:“唉,不知感恩的狗东西,说他两句还多了?不回就不回吧!家里权当没这个不争气的儿!”
二愣子的娘泪眼婆娑,三天不进饭食,蜡黄的脸上透着无奈,哀叹道:“这孩子是白瞎了,不如养条狗!恁不懂事,不知感恩的东西。”
二愣子去哪了?又过了三天,从亲戚那传来信息,二愣子几乎遍及了所有亲戚,借来不足一百块钱,只身去了三百公里外的省城闯荡生活,说是不上大学照样有出息,还发誓不混出个人模人样,决不回家见爹娘。
原来,这二愣子那天语文考场交了卷子,同学聚一起交流一番后,后悔不迭,深感“罪孽深重”,不该文不对题,考场赌“未来”!世上哪有后悔药?!接下来的考试,他恍恍惚惚走不出这个“怪圈”,以至于那个黑色的七月,“十年寒窗”终成梦,二分之差名落孙山。回到家,村民的风言风语,爹娘的奚落和哀伤,让二愣子躲进小屋悲伤不已,失落惨淡的日子,像雾里迷失了方向,茫茫人海找不到归宿。缄默无语,黯淡迷离的目光中,二愣子急切地寻找着人生的出路,哪怕是一星点儿微小的希望之光。人总要有点盼头,有了盼头才会有坎坷变坦途的希望!终于,二愣子动了心思,决定走出偏僻贫穷的小村子,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一别二十年,二愣子回来了。
爹娘老泪纵横,爹牵着孙子的手,娘拉着儿媳妇往屋里让。二愣子从宝马车里提出买给爹娘的大包小包礼物。
二愣子回来的消息像风一样,很快传遍全村。当天,来二愣子家探望的村民像走马灯。
二愣子逢人笑着,散出去足足十几条香烟;娘撒出去的糖果、点心满满一箩筐;爹在院子里小方桌上摆上亲手做的几个小凉菜,倒上的老酒芳香四溢,他不停招呼来家的老少爷们频频举杯。你方喝罢我登场,夕阳西下,二愣子家院里地上的空酒瓶子像站立的哨兵,一字排开,十瓶成行,足足排了六个来回。
“二愣子在外面真混好了?!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信哩?”
“嗯,真混好了!看看那车,还有领回的俊媳妇、帅儿子!”
“可不是嘛,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没想到这个昔日作文写诗充能的二愣子,还楞是混出个人模人样,后生可畏,不简单!”
“土里埋不着夜明珠,是金子总会发光。看看,这个没上过大学的二愣子!比比俺哪考上大学的儿子。嘿嘿,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没法比?!”
“嗨,这二愣子在外干的啥生意?能给咱村指个致富门路不?!”
“这?人家刚来一天,咋好意思问?”
第二天一大早,二愣子他爹请来方圆百里叫响的厨子,在自家院里院外、胡同口,足足摆了六十桌。吃早饭的点,村委会的大喇叭上,村主任连着吆喝三遍说,今个村东头二愣子家门口搭起了舞台,请来了“梨园春”擂主豫剧名角,家家户户不要做饭了,都去听戏吃酒席,还说酒席宴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嘿嘿,啥事情?难不成要发红包!”
“嗨嗨,说你哩!啥时变成了礼迷!”
“嗯,在家门口听名角唱大戏,全村人聚一起吃免费大餐,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俺还真是头次听说,没见过!”
“是啊,多少年没恁热闹过了!我要提前去看看,能帮点啥忙不?”
二愣子家门口,早聚来的村民,递着笑脸,打着招呼,乐呵呵说着开心话。
开戏前,一阵喧嚣密集的掌声中,二愣子接过乡党委书记手中的话筒,动情地说:“父老乡亲们,我二愣子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回乡创业是我多年的梦想,我把远在大城市的食品和服装厂搬到咱乡村来,和大家一起建设咱美丽乡村、致富奔小康!”
掌声如雷,经久不息,漾满村子的旮旮旯旯;好评如潮,美了、醉了整个村庄,比娶媳妇、过年还热闹的多哩?!
听,锣鼓喧天响……
看,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