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是在网上认识的。男的叫火焰山，女的叫幺蛾子。
　　 他说，我是渣男，请别爱上我。
　　 她说，我不怕渣男，上帝就是派我来拯救渣男的。
　　 他说，爱上我，等于飞蛾扑火。
　　 她说，飞蛾扑火，我心甘情愿。
　　 ……
　　 你一言我一语，她就这样爱上了他，爱得不分青红。
　　 她毕业于厦大，城市一枚乖乖女。他中专还没读完，集镇小混混。
　　 爱是不讲理的，只要爱。
　　 第二年暑假，她就瞒着父母，一个人偷偷地跑去濉城。濉城，是火焰山居住的小镇。小镇很小，地图扩放得再大，也都找不到。
　　 酒吧的吧台旁。他臂膀上纹着一条火龙，头发红红地竖成一鬃火炬，嘴里吐着泛浑的烟圈，手腕上是两条红豆略大一点的紫檀滚珠。
　　 他是很帅，帅得不能入流。
　　 龙哥，进来一只猎物。扭头，他吓了一跳，云里雾里看过去，真的是她。
　　 她着一身琉璃白的裙子，肌肤雪样，扎着马尾，活脱脱一枚葱白小妹。
　　 进来时，她用两只手胡乱地拂过缭绕的云烟和醉醺醺的酒糟味。生在那样大的城市，她是第一次来这种烟熏火燎的小地方。她咳嗽不止。
　　 见她进来，他傻了眼。正喝酒的杯子，停在半空中。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是条狼，而那个她却是一只小绵羊。
　　 他一闪身，躲到一间酒吧的暗处。酒吧里，正在播放着汤潮的《狼爱上羊》。
　　 他在网上耍弄她，就像耍弄别的女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又毫无廉耻。这些年，羊就喜欢爱上狼，没办法。他说，他在濉河镇一间叫做青禾酒吧里等她。他一点都没当真。一句戏言，她真的会飞过来，隔着千山万水。
　　 他怕吓着她，决定今晚不去见她。
　　 跑堂的，嬉皮笑脸挨过来问：丫头找谁？这可不是你要来的地方。
　　 我找一个叫火焰山的男孩，她带着好奇的眼光四处瞅。
　　 我们这里只有叫火龙，没有叫火焰山的。不多一会，几个绣着山狼虎豹纹身的阴阳怪气男人走了过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些不干不净的酒吧语。
　　 花姑娘，米西米西的。找我啊，我就是那条来自北方的狼。姑娘，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想找个人买醉一回。姑娘，你听，汤潮也说狼会爱上羊的……
　　 一个显得很本分的女服务生，把她拽到一边，轻声地说，赶快离开这，朱子龙是渣男。刚才那几个兄弟出来戏弄你，可能都是龙哥的人。
　　 我叫小蛾子，我是来拯救渣男的。我不怕。
　　 别飞蛾扑火了，他是一个不仁不孝的彻底渣了的人。小镇上没有人不怕他，当官的没有人不买他，老百姓见着他都绕着走。他黑白道通吃，说得再直白了，就是他妈的渣透了。
　　 她不信。她说，再坏的男人，也不会对她钟爱的女人怎么样。他是渣男，我知道。能说自己不好的人，由他坏也不会坏到哪儿去。她显得很自信。
　　 她打电话，他也不接，发微信，他也不回。她站在酒吧里，大声地叫喊：火焰山，我是幺蛾子。朱子龙，我是幺蛾子。没人答应。
　　 亏得这个小镇上有她的同学。不然，千里迢迢的她，不知道这一夜该如何安放自己？
　　 半夜十二点，他发来了短信。他对她说，别爱上我，我真的是大家传说中的渣男，爱上我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赶快回去吧，羊怎么能爱上狼呢？
　　 她回：只要你是个人，还有点人性，我就一定能改变你。
　　 我是狼，二十多年都没改得过来，我是改不了的。就好比，狗改不了吃屎的。别折腾了，哪儿来哪儿去。最后他回道。
　　 如果爱我，我要你改，为了我，我相信你一定能改。她义正辞严。
　　 后来，他直接关了机。
　　 同学说，蛾子，你太傻了吧，怎么能爱上那个渣男呢？你知他在我们这儿有多横，有多渣。还听说祸害过不少好姑娘呢。爱上谁，也别爱上渣男，你会受一辈子罪的。连父母早就跟我说过，别爱上渣男。可我偏不信。
　　 说不出来，她为什么会爱上渣男。许是这样的书看得多了，是中了书上的毒。书上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书上说，渣男一旦爱上你，就会义无反顾地对你一个人好。不知道就罢了，明明知道他是渣男，还要爱。这是不是大家说的贱。爱情不讲理，只要爱上了，十头牛怕是都拉不回来。
　　 第三天，他约了她，在环联超市对门的旧时光咖啡店。
　　 他把红毛发染成了黑，买了一套纯白西装，外加一条黑色领带。第一句话就是，回去吧，我不会要你的。然后，扭头就走。她满腔热忱地来，原以为他会火焰山一般的火辣辣撩人，不曾想他会冷成一块坚冰。
　　 我是渣男，注定你只是飞蛾扑火。
　　 你能这样见我，说明你还是一个人，你的人性还没泯灭。相信你会改变自己，为我。我会等你，我还会来，我幺蛾子注定要扑向你这座火焰山……
　　 后来，他们继续着这样的网上传语。
　　 去年，听说小蛾子辞职去了濉河，再多的人拦都拦不住。有人说，这就叫飞蛾扑火，不知是不是？但愿这只幺蛾子不会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