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母亲节,我想给妈打电话(散文)
母亲节来了,我是从朋友圈里感人的祭文里想起的,妈走了七年了,心疼了三年,后来便淡然了,节日是别人的了,没有妈,节日便只是手里攥着的断了风筝的线。母亲走了,心里空落落的,现在有时间给妈过节了,妈却不在了,看到微信里同学孟彩蝉率老公儿子儿媳圆坐一桌,给母亲献花的照片,为同学高兴,自已个心里凄然,愧然。
母亲是在零六年从西安蓝田老家来攀枝花的,来时带了一包袱换洗衣服,打算投奔小儿子。我很高兴,然半年后,母亲便有些忧郁,语言不通,口味不同,习惯不同,母亲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快,抹窗台拖地板担心弄黑了新装的墙砖,做吃的又不合妻女的口味,坐了一天的屋子没了天空,也不再明亮。妈听得出劝自已多休息少干活话中有其它的担心,妈下楼走走害怕走远了回不来,时间慢了下来,抽去了快乐的时间,就像妈盖了几十年的老棉絮,冬天里没有了温暖。
我那时很忙,常常周未值班,还有许多的应酬,我一回来,便陪妈说话,从破墙旧屋里翻出老家鸡毛蒜皮的故事反复叙说,妈的脸便放晴了,不太说话的妈便成了话唠,我从不戳破妈有些话说了多遍,当听新鲜事一样听,妈便很快乐,可惜那样的日子太少了。
我有时牵着妈的手,在炳三区转悠,妈不让我牵,嫌害羞,妈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老,妈年轻吃了很多苦,从苦里拉扯六个孩子,从苦里找到过快乐,妈在冬天的灞河里筛沙子石子没觉得苦,妈和大哥把石子用铁锹一锹一锹装上七吨的大车没觉得苦,妈把脚踩进冬天的河水没觉得苦,妈觉得只要踩在地上就没有苦。妈和我或并排或紧跟着我。那时候,炳三区仅有一条从机场路到仁和的路,还正在修,我和妈走在卡车碾过的土路上,妈的老布鞋上落满了灰尘,我指给妈看远处的推土机,告诉妈以后这里会盖一大片一大片的楼房,妈想象着推平山头建起的城市该多么雄伟,妈就笑了,妈说这得花多少钱,城市里真有钱。
我有时和妈坐在炳东新居后的小山包上看夕阳西下黄亮的天空,看金黄的太阳徐徐落下,有时我们什么话也不说,只要我挨着妈,她心里就踏实。有一天我们看到有推土机上了对面的山头,妈问我堆土机是怎么上山的,妈问我在半山要修什么,我不知道,后来听说要修一座大桥,那儿在浇铸桥墩,我和妈便坐在山包上看桥墩慢慢长高。山包下面的屠宰厂己搬迁,山脚下被推成了个倒“n”型,直修到三中门口,我和妈坐在炳东新居后的山坡上,太阳的余晖把妈的心情照得亮亮堂堂,我现在看到太阳的余晖就感觉到了妈的体温。
按老家的规矩,老人在世时,就应该备办好棺板老衣,不然过世时准备就来不及,就很尴尬没面子,大哥在世时妈和大的棺板就备齐了,是买了杨木,一解为二,父母各一付,父亲走的早,用了厚一些的一付,妈的要簿些,妈也不嫌弃,我和妈有时也说说老衣的事。冬天来了,三个姐也轻闲一些了,我便打电话商量妈的老衣的事情,问了几次,妈也听到了,便不作声。有一阵子,妈的脸色腊黄,胃口也不好,我要带妈去医院看看,妈坚决不去,说以前遇到过,过几天就好了。妈和我说说闲话,便坚决要求回老家,我怎么也劝不住,我只好给老家打电话,三姐把妈接回老家了。
后来我才知道,三姐把妈接回家,妈以为自己得癌症了,我又和几个姐打电话商量老衣,妈更加坚信自己得了癌症,结果到县医院一检查,妈喉咙发炎,医生说吃几片药就没事了,妈一出医院门,在馆子里吃了两大碗面,没事了。我把妈吓到了,妈睑色又红润了。
后来几年妈病了,三个姐便轮流照顾妈,逢年过节,妈就要姐打通我的电话,问我啥时候回家。再后来,妈耳朵不好了,电话接通,妈就说一句,“妈啥都好,甭操心,把娃看好”,妈就把电话给姐,说,我听不见,你自己打。
七年前的七月二十三日,我回到老家,妈得的老年痴呆症,我多年不在家,妈从记忆里找到我像从柜子里寻找给我存下的好吃的,轻车熟路,妈挣扎着从记忆深处刨出我,便把手放在我的手心里,生怕我又远走高飞了。七月二十七日,妈靠在三姐的怀里,拉着我的手,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一阵清风吹过妈的脸庞,像一阵风吹闭了一扇古老的大门,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阴阳两界仅隔着一丝风的距离。
妈走了,我和姐商量,给妈陪葬个手机,妈生前给我打电话说,给我也买个耳机子(妈把手机叫耳机子),我好听你打电话。
今天是母亲节,妈,你听得到我打的电话吗?
五月十三早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