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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浪花首期征文】幸福的妈妈菜(外一篇)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21082.9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0234发表时间:2018-06-12 02:22:46

一、幸福的妈妈菜
  
   上世纪八十年代,辽南地区人家都有一口或者几口泥瓦缸、泥瓦罐。那种土窑烧制出来的泥瓦陶瓷,很结实耐用,是盛放谷物、腌渍猪肉、渍菜等的最佳选择。秋季,北风一吹,菜园内辣椒浪丢丢的红,茄子美滋滋的紫,雪里蕻张罗罗的嫩,萝卜脆生生的绿。母亲扎着围裙,忙碌开了。那时候,日子瘦弱,清汤寡水的,一年见不着几次荤腥,我们姐弟就像半大克洛猪一样,特别能吃。天上飞的蚂蚱、雀子,地上走的蜗牛、青蛙,逮着就烧一笼火,烧着吃。饭桌上少有鱼肉和细米白面,母亲就渍一缸咸菜,就饭吃。
   泥瓦缸需要轻拿轻放,二爷赶马车去乡供销社拉回来,一路上,马车走得很慢,跟新媳妇下轿似的。几个人把泥瓦缸搬进闲置的屋子,母亲温一锅水,烫一遍,刷洗妥帖,腌菜的程序烦琐。
   秋风萧瑟,菊花黄。罩了一场霜的菜,越发柔韧,颈叶伸展到极致,果实饱满汁液丰富。母亲执一柳筐,蹲在地垄间,摘红辣椒、紫茄子,萝卜挑小个头的拔。辘轳汲井水,洗净菜上泥尘,泥瓦缸里有一只塑料袋,以包住缸体为准。渍菜的盐水,侵蚀不到泥瓦缸,渍出的菜也不腐烂,没有异味。
   渍菜第一道工序,先将差不多大小的萝卜削了根须,一一摆在缸底,撒一层大粒盐,依次排列的是茄子、辣椒、黄瓜,最后才是雪里蕻。整个菜码入缸里,放温水,和缸沿平行即好。
   父亲在河套找来一块四四方方的青石板压实菜,接下来的日子,等着腌渍菜发酵,一般一周就能食用。
   放学后,第一件事,爬上板凳,取下梁坨上的粮筐,拿一页黄面饼子,烀红薯,再从泥瓦缸捞一棵咸萝卜,也不洗,上菜板子切几下,就着干粮一顿猛造。
   母亲腌渍的萝卜,鲜嫩清脆,瓤黄黄的,吃一口,有刚出土的青萝卜芬芳。不像屯子其他婶子大娘腌渍的,霉烂,臭哄哄的。我们一帮孩子玩跳绳、滚铁环,累了,就聚在我家院子,我拿干粮和咸萝卜给他们吃。因这事,我被母亲好几次用扫帚抽,打得屁股生疼,也不醒脑。当时,农村人家条件都不怎么好,本来可以吃两顿的干粮咸萝卜,我慷慨送人,不挨打才怪。
   母亲并不是吝啬。平素,家里去借邻居农具,在人家碾子上碾粮食,母亲一定盛一碗碾好的新米,拎几根咸萝卜感谢对方。
   很多人问过母亲,一样泥瓦缸、一样的腌渍方法,怎么不一样的味道,有什么祖传秘方?母亲笑而不答。其实,后来,母亲对我说过,腌渍菜顶讲究入缸时的水,有的人用凉水,有的人用滚开的沸水,母亲恰恰用的是温水。其次是渍菜发酵过程中,掌握好缸里的水,少了再续一些温水,切忌缸里缺水。
   泥瓦缸的腌渍菜从秋天一口气能吃到第二年花开半夏时节。庄户人活多,父母安排我们割草、拣柴,捡秋后大地遗漏的豆子、苞米穗、稻穗。每每不忘揣着土豆、饼子、窝头,捞一根腌渍萝卜,干活累了,歇息时,填吧填吧肚子。
   每年五月,蝶飞蜂舞,槐花满山谷。温度升高,泥瓦缸里的腌渍菜要及时清理出去,母亲修理一批苞米秸秆,长短一齐,和一堆黄泥,筑篱笆墙上的花架,抹一锨厚的黄泥,秸秆打成x形。列兵布阵,母亲俨然一名将军。
   花架支好,把清洗完毕的腌渍萝卜用刀凿一道道花纹,横看竖看,像极了一件雕刻艺术品,晾晒在花架上。在园中嬉戏的我们,最喜欢欣赏母亲绣在花架上的腌渍萝卜。
   母亲的腌渍萝卜,在家乡,一直绿到现在。我读书、成家、住进城市,腌渍萝卜也陪伴了我几十年,那是一份原生态的精神,在故乡,在儿女的生命中山高水长,一路鸟语花香。
   在繁华都市久居,饭桌上时常少不了这道腌渍萝卜,它通体散发的不仅仅是浓郁的乡音乡情,更有母亲的味道。
   我亲切地称这腌渍萝卜为:幸福的妈妈菜。
  
   二、一碗蘑菇酱
  
   经过那扇窗,我看到一铺炕,炕上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一只大海碗盛着黄红相兼的蘑菇酱,白面馒头。我的腿迈不动了,喉咙咕噜一下,母亲扯了我的手,“快走,再不,孙大夫要出门了。”
   我吞了口水,“妈,我饿……我想吃蘑菇酱,白面馒头。”
   母亲扫了眼那扇窗,蹲下身,背起我就走,“等你病好了,妈炖蘑菇酱给你吃。”
   每次去孙大夫家打针,必经这家后窗,六岁孩子的眼中,除了一碗赤红橘黄的蘑菇酱,似乎一切都显得多余。
   那一年反复感冒引发的肺炎,导致整个夏季我都贴在母亲瘦弱的脊背上,行走在屯子与孙大夫那个村落之间。医生已经宣布放弃对我的救治,母亲咬着牙坚持,她不肯放手。
   母亲一边走,一边不忘轻唤“清儿,别睡着了,马上就到。”这种呼唤仿佛催眠曲,有时候我又乏又饿,靠在母亲背上进入梦乡。很多年以后,我明白,母亲的呼唤是防止我永远睡去。
   在我第n次经过那家后窗,看着桌子上白面馒头和蘑菇酱,我在地上撒泼不挪窝了,这家女人笑吟吟地推开后门,把我抱进了屋,放在苇席炕上,找来羹匙,目光恬静地抚摸着我,“吃吧,孩子。”
   母亲局促不安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女人说:“都是做母亲的,别见外。”
   那顿白面馒头就蘑菇酱,我吃的很香很香。临走时,女人将一只白花花的馒头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让母亲带着路上吃。
   第二天去孙大夫家,母亲改走山路,我不清楚母亲为什么绕行,内心却十分渴望见到那扇窗。
   漫长的雨季终于过去,我康复了。
   一天早晨,母亲做好玉米粥,挎着棉槐条筐出去了,上午的光景,扛着一筐蘑菇回来的母亲,兴高采烈地说:“这下可以吃蘑菇酱了。”
   杂瓣蘑菇,筐上面一只玻璃树叶片小心翼翼包着一捧黄花蘑。
   “太好了!有黄花蘑菇酱吃喽!”我拍着手在地上蹦跳着喊。
   中午,母亲端上桌的蘑菇酱,我伸筷子夹了一口嘴里,却不是黄花蘑炖的。我委屈地问:“妈,黄花蘑呢?我想吃黄花蘑菇酱!”
   母亲说:“黄花蘑很难捡到,这捧黄花蘑是要送给那位姨的,丫头,记住,任何时候,无论穷富,学会感恩,对方和咱素不相识,愿意端出蘑菇酱,白面馒头,那是一份多么珍贵的善良?!”
   那天下午,母亲拉着我,把一捧黄花蘑,十枚土鸡蛋送给了那位姨,母亲回家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每每人生遭遇挫折和冷场时,母亲准会打来电话,“想家了就回来,我给你炖蘑菇酱。”
   我知道,生命中久久珍藏着的不单单是一碗蘑菇酱,恰恰是饥荒年代那个陌生女人伸来的一颗心,以及母亲那份浓浓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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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幸福的妈妈菜:艰苦的岁月,朴素的生活。能把生活调剂得有声有色,这是母亲的特别能力,也是母亲的优秀品质。有这样的母亲是幸福的。二、一碗蘑菇酱:更多的写出了山里人的平和,爱心,感恩,坚强的品德,为陌生女人和母亲的言行所影响,一定把做人放在第一位。三篇散文,叙事条理清晰,情感深厚,值得学习回味。感谢赐稿,推荐共赏。【浪花诗语编辑·望雪】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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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望雪        2018-06-16 03:52:34
  祝贺姐征文获精。遥致夏安笔祺,心情美好。
悠然、坦然、超然、了然、顺其自然。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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