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PK大奖赛”】那一年,我们从这里毕业(散文)
我渴望着早点毕业,真的要毕业时我恐慌了,暗暗地呐喊:我不想毕业!毕业还是如期而至。那是一个鲜花灿烂的夏天,我带着烦燥与憧憬恋恋不舍地走出了教室,身后依旧回响着同学们难舍的‘我们毕业了’的激昂嘶吼,眼前依然闪烁着老师的身影和我的同桌的笑容。
毕业就是一场大分手,就是把一个美好的梦想重新回归到一个圆点,让时间再一次给我们每一个人足够的时空重新寻找新的生活。它更有一种深沉的牵挂,同学情会像烙印一样永久地保留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超越,更不会重来,只有牢牢地捂住不让它在指间悄然无声地逝去。
我那个时候特别的傻,已经感觉到暴风雨就要袭来,却还在哪里振臂高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随后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感情劫难。
当我静下心时,毕业对我来说是一场撕心裂肺感情考试。那种挥之不去的情愫伴随了我一生,也没有找到全释的节点,那种困扰几乎葬送了我的美好生活甚至生命,不堪回首的往事就从那一年开始的。
在班里,甚至在年级里我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我的人缘好,尤其是异性人缘。我的功课也不算好,但每一次考试总有人给我左右逢源。我喜欢唱歌,更喜欢跳舞,自然就是班级文艺骨干。我家后面五百米外有一座沙包,是我团最高的制高点,蹬上沙包顶,就有‘一览众小山’之感。我喜欢爬沙包,尤其是早上五点多爬沙包,站在沙包顶上看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看变幻莫测的朝霞光芒四射。唱一首歌,聆听远处传来恢宏般的回音,也许红彤彤的霞光里流畅着我的歌声,大漠孤烟里能融入我委婉的声音。每当那一时刻我都有一种对生命的敬畏感。身披万道霞光的田野、林带、大漠,还有不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大地苏醒了,像一幅绝伦的水彩画,让人赏心悦目,好心情伴随着太阳的升起开始了!
我的班长是个女同学,她比我长得好看,起码她的那双眼睛特别的明亮,即使后来同学聚会的时候,她那双眼睛依旧那样犀利热情,同学们都羡慕死了。我除了唱歌跳舞外,最大的优势是腿长胳膊长,打篮球跨‘三大步’,我比男同学都跨得远,跳得高,有人说我是类人猿,体育健将。自然得到学校体育老师的赏识,让我加入学校篮球队。我班的体育委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有意靠近我、接近我,在我渴的时候他会给我送水,在我烦闷的时候他就逗我乐,在我干活累的时候他就助我一臂之力。渐渐地我感觉到,我们之间有好多说不完的话,而且,说起来总是忘记时间。话题很多,特别是一些国家大事,国际形势,而我更多是家长里短,两个人在一起似乎就是一种互补。有时候,我们也发生争执,争的面红耳赤,最后,还是他败下阵来。一次,学校操场上要放一部朝鲜电影《买花姑娘》,场景非常壮观,似乎全团的职工家属全来了似的,一个标准的足球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每个人都搬着一个小马扎,银幕挂得高高的。电影看到了一半,就有好多人哭了,那哭泣就像自己经历过一样。我也哭了,他也哭了,我觉得一个人的命运太苦了,万恶的旧社会太黑暗。那个场景即使现在想起来也历历在目。第二天,我爬上沙包时,远远地望见他站在沙包顶上像一棵大松树一样挺立着,霞光映红了他的身影,我感动至极,他就像刚刚升起的太阳把我的心燃烧了起来。他在哼昨晚电影里的插曲,我也跟着哼了起来,我们没有歌词,也哼不完整,却有一种收获感。毕业前我问他的理想是什么,他说:我想参军,保家卫国。他问我,我说:我不知道。
毕业那天他送我一本红色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他潇洒的留言与签名: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同学张志,1975.7,这是我第一次接受异性朋友的物品。我也想给他送一样东西,我想了好久不知道送什么为好,不可能我也买一个笔记本送给他。那天,我去商店买酱油,看到一块我特别喜欢的手帕,就买了二块,我在上面写道: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我留了一块,另一块送给了张志。
毕业了我被分配到十八连,他被分配到二连,真的成了天之涯,相距三十多公里,临走时,我哭了,哭的很伤心。我到单位之后正赶上团场最忙的季节,三秋大会战。每天披星戴月,忙得只有干活吃饭睡觉的功夫,脑子里一片空白。三秋结束后,我被调到团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当了一名演员。我为什么会到宣传队,后来我才知道是张志给我办的,他父亲是团场的小头目,他就找人给办的,因为在毕业前我在宣传队帮过工,他们都认识我。张志这一年年底,也被招兵的招走了,实现了自己梦想。临走的那个夜晚他吻了我的额头,就像涓涓流畅的泉水暖暖地流进我的心田,滋润着我成长的爱。
他终于来信了,我也回信了。这样的日子我们持续了不到一年,他来信就少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一段时间我就像一个疯子一样每天给他写信,每天都要到机关收发室看有没有我的信。一切似乎就是命里注定的,他来信了,他把那只手帕寄了回来。他说他不能摆脱世俗,只能成世俗的牺牲品。我的心碎了却没有眼泪,我想亲自见到他,问他为什么?母亲告诉我,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就是你把心掏出来也未必就是你的。再说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清楚吗?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呢?我困惑了。
后来,正赶上体制改革,我们宣传队也宣布解散,我去了医院。当了一名天使。我的恋爱、婚姻、家庭再一次提上日程。那会儿我没有心事找什么对象,或者说,我的婚姻能不能幸福就看对方能给我什么样的幸福,其它都可以将就。就这样我在亲戚的撮合下,在异地他乡结识了一个比我大八岁的男人。他叫胜利,人还不错,也有背景,他本人在市税务局当科长。他非常爱我,无微不至关怀我,我的爱似乎已经找到了彼岸,婚姻的殿堂正在悄然无声中搭建起来,我陶醉在家的怀抱里。他先把我调到一所学校在卫生室上班,几乎等于休息一样,每天闲的无聊。不久,他给我搞到了一份带薪进修的名额,在我进修前我们正式结婚了。后来,我就有了儿子,似乎过去的一切烦恼就消失了,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简简单单过了十几年,丈夫也当了局长,儿子也上了大学、我也成为一名主治医师。就在我幸幸福福过日子时,灾难再一次打击了我,丈夫在一次外出考察的路上因车祸撒手而去。我再一次失去了肩膀。
斗转星移,岁月蹉跎。一晃就是四十年。当我再一次踏上回家的路,走进自己青春年华度过的地方,过去的平房已经消失了,曾经的教室也不存在了,熟悉的宣传队住处的那排白蜡树林带依然枝繁叶茂。同学聚会那天,我见到了张志和他夫人。他灰白的头发上写满了沧桑,黑黑的脸庞多了许多凝重,还是那样健谈。当他的手伸过来时,我没有犹豫地接了过去,虽然岁月侵蚀了我们的颜容却永远夺不走我们的情感。他说我,依然是那样的美。我说,老了,全是褶子。我发现他走路有点不正常,后来得知,他在一次执行任务时遇到了塌方,做了截肢,留下残疾。时间刚好是给我写绝交信的时间。这一夜我无眠地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一种纠结在我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毕业就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也是一个起点。过去许多的荣耀在那一刻定格,今后的风风雨雨从那一刻起航。或许你要经历脱胎换骨的洗礼,或许你要经历千锤百炼的磨砺,当毕业时那段美好的回忆与凄凉离别的情景再一次涌现在我的眼前时,一幕幕的场景就像一张张绚丽的山水画连成的一部微电影,难舍难分的纠结。
四十年似乎就是一瞬间,弹指而过,我们要十分珍惜,让记忆的鲜花永远绽放。虽然我们渐渐老去,但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会优雅地度余生,会让重阳的鲜花静美地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