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虎疑
这畜生到底还是做了!唉,我不外出就好了。
二哥用凝重的话语,坐在我的客厅沙发里,这样说。我心里也很沉重,后悔那晚没有多问一句梅花。也许,多问一句,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二哥是老虎最好的朋友。老虎与梅花吵吵闹闹能过这二十多年,多亏了二哥在关键时候出面说和。没想到二哥与嫂子外出旅游,刚走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生了这样惨烈的事儿。
那晚,梅花先赶到了二哥家,见铁将军把门,就又惊恐万状地风风火火赶到我家,问清二哥的去向,就失望地默默走了。
是凌晨一点多钟吧,一声震天巨响,我家的门窗玻璃都噼里啪啦的碎了。
我知道是出大事了,赶快与妻一块儿起了床,赶往半里外的路北老虎家。
老虎家的瓦房坡两层小楼化成了齑粉,紧挨着他家的一家四间土木结构的瓦房,有两间也坍塌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硝味。
周围的人们都被震动了,纷纷赶来发生地点。居民组的组长正紧张的一边组织人抢救废墟下的人,一边与县上有关单位不时地拨打着电话。
一辆辆警车怪叫着,瞪着血红的眼睛开了过来。
一辆辆救护车发疯似的,瞪着紫青的眼睛扑了过来。
在最后半分钟,老虎害怕了,披着被子,冲出了屋门。他刚出院门,就被撼人心魄的震响和不由自主的气浪掀翻在地,弄了个狗吃屎。
老虎被警察扎上了雪亮的手铐,塞进了车里。
老虎的两个儿子大宝、二宝,还有他的妻子梅花,被抢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血糊糊,早已魂飞天外。他的女儿小雅被炸成了重伤,立即被抬上救护车,救护车风驰电掣的向县人民医院开去。
邻居家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媳妇,被拍死在土房子里。他的家人们,在凄惨而紧张的夜空里,大声地嚎哭着。
老虎是在妻子和孩子们熟睡的情况下,把一长虫皮布袋炸药分别安放在客厅的各个角落,然后点燃。他原打算与家人一起死的,在最后的一分钟里动摇了。
梅花和孩子们,是对老虎那天的异常行为起了疑心的,恐怖已经笼罩了他们的心。晚上,十一点以前他们都把眼睛大大地睁着,时刻提防着老虎的一举一动。他们见老虎早早地睡了,睡的鼾声如雷,也就解除了心理布防,也就一一走进自己的房间睡了。
这畜生疑心太大。
二十多年前,梅花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本来人家有个相好的叫建亭。他们三个是高中时的同学,也是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建亭与梅花爱得相敬如宾,是一对天生的鸳鸯,眼看要结婚了,他缠着梅花不放。结婚的头三天,他把梅花骗了出来,用酒把梅花灌醉,强暴了梅花。结果梅花就成了他的女人,梅花就死心踏地的跟他过光景。谁知……谁知……唉……
我和二哥坐在客厅里,二哥一根烟接一根烟的抽,好像要把时光抽倒流,把那不该发生的一幕再重新阻止住。整个客厅里,都被那浓浓的烟雾笼罩着,都成了烟草味。
前些年,老虎在外出车,成天不在家,后来,他又到几百里外的矿山上开了矿,更是几个月几个月的也不回家。梅花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孩子们小,她既得拉扯孩子,又得照顾家里,还得到地里干活,她那其中的艰难和苦处老虎根本不理解。
深爱梅花的建亭,见梅花嫁给了老虎,心里虽苦却已无法挽回,也就匆匆忙忙的与另外一个漂亮聪慧的女子翠竹结了婚。建亭与翠竹虽说谈不上有多爱,可两口子的感情,看得出也是如胶如漆。
建亭与翠竹结婚之前,建亭把他与梅花的关系说了,他说,咱俩今后要在一块儿过光景,要白头到老,我要对你负责,不是隔布袋卖猫做生意,感情的事儿我不背你。
翠竹是个聪明灵透的女人,她见丈夫看到梅花光景不好过心里难受,她就想到了大禹治水,认为感情这东西也象治水,是宜疏不宜堵。虽然她心里醋意很浓,泪往肚子里落,笑容常挂脸。翠竹做到感情上更爱丈夫,生活上更加体贴丈夫,心情上更加理解丈夫。翠竹提出,他们一起来帮助梅花。建亭为有这样明理的妻子而感动。起初,他反而不好意思,后来,他觉得妻子是真诚的,就隔三差五的与妻子一起到梅花家,帮着干些地里的活儿,做些家里的事儿。
一天,建亭收打完自己家地里的麦子,决定与妻子一起到梅花家看看,看看能帮着做些什么。谁知翠竹的母亲病了,翠竹得赶回娘家看望母亲,建亭就一个人来到了梅花家。他刚进大门就撞上了赶回家来的老虎,老虎就产生了疑心。从此,家里就再没有安生过。
为了避免矛盾,不给梅花带来更多的麻烦,也为了他自己温馨的家,建亭与妻子商量到南方打工去了。
可老虎仍然怀疑妻子与建亭有不正当关系,甚至怀疑自己的两男一女的孩子,都不是自己亲生的。他要孩子们与他一起到大医院去做亲子鉴定,孩子们不愿意,梅花更不愿意,他的疑心就更重了。每次醉酒回家,就脏话连天的骂梅花、骂孩子,出手把梅花打得皮破血流。这个时候,孩子们就去叫二哥,二哥就赶过去劝说老虎。
后来,老虎在矿山上开矿赔了,欠了周围一屁股账,回到家里无事做,心里就更烦躁,咋看梅花和孩子们都觉得不顺眼,醉酒的机会就更多了,家庭的战争就更频繁了。一个月中,如果不发生一两次家庭暴力,好象他们这个家庭就缺乏生活的色彩,就不叫生活。
一次,他又在暴打妻子,用喷粪的话污辱梅花和孩子。大宝和二宝又赶到二哥家找二哥,二哥不在家。他们就赶快回到家里,他们见自己的母亲已经倒在血泊里,父亲仍在疯狂地挥动着棍子。他们给父亲跪了下来,哭着乞求不要再打了。可老虎已经失去了理智,继续骂着打着。好象不把这个女人打死,他就不停手。孩子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二人就站起来,动手把父亲按倒在地,拿绳子把父亲捆绑了起来,直到第二天父亲酒醒后,才把父亲松了绑。
这件事儿的发生,老虎十分震惊,他明白孩子们已经长大了,已经对他构成威胁了,他已经不能再肆无忌惮地蹂躏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了。家庭的不幸,生意的失败,孩子们的反抗,外人的连连逼债,使他本来就缺乏理智的心,更加失去了理智。他对妻子,他对孩子,他对生活都失去了信心。于是,他把开矿剩下的那点炸药,就悄悄带回了家,就发生了那震天动地的一幕。
二哥到监狱去探望老虎,老虎还在认为他是英雄之举,他的妻子和孩子死有余辜。二哥怀着复杂的心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头摇得象布朗鼓似的讪讪离去。
老虎在走上刑场的时候,按照他的请求,法医为他的儿女们一一作了亲子鉴定。鉴定报告显示,那二男一女均是他的亲生。在枪响的时候,老虎本以为自己可以泰然地闭上眼睛去死,可他的眼睛却睁得老大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