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神秘瑶医,利济苍生”采风手记(散文)
5月25日—26日,江华瑶族自治县瑶医药节筹委会、县文联、县民间文艺家协会组织20多位文学、摄影爱好者走进湘江乡桐冲口村,开展“神秘瑶医,利济苍生”采风活动,对桐冲口村及周边村寨冯荣华、黄兰英、曾庆金等10多位民间瑶医进行了深入采访,挖掘出了收惊解犯、风湿、妇科、不孕不育、跌打损伤、无名肿毒、毒蛇咬伤、火炙、儿科、肺炎等10多疾病的治疗方法,并深入挖掘瑶医瑶药资源,为今后进一步挖掘、开发、传承瑶医药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本人有幸参加了这次活动,现将采访情况记录如下:
我所采访的对象是位年满74周岁的老人,名叫曾庆金,家有两儿一女,均住在湘江乡竹瓦自然村。曾大爷很健谈,说起自己学医的缘由,老人侃侃而谈。他告诉我们说,他家中祖辈从来没人进过学堂,上个世纪60年代吃大食堂过苦日子时,他正是能吃会喝的少年,父母把食堂有限的粮食省了给他吃,双亲却由于营养不良全身浮肿,走路都没有力气。小小年纪的曾庆金上山挖葛根,回家磨成粉,硬是救活了父母,从此对学医产生极大兴趣。1971年考上地区卫校,可是由于家里穷,没钱去读书。劳作之余,自己就爬山越岭去黄皮冲医疗站找医生求教,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尤其对毒蛇咬伤、无名肿毒、肾结石、淋巴结核等有独方秘笈,擅长针灸、火罐、药烧、放血的医疗技术,乡间行医五十多年来,也治好了不少的病人。
老人给我们讲述了他治好的两个病例。
一个是二十多年前一个姓蒋的乡党委书记,当时来村里开会时,曾大爷看他面色发黄,一身肿胀,走路轻飘飘的,断定他得的是乙型肝炎。一问,果真如此,蒋书记得乙型肝炎一年多了,吃药打针都不见好。曾大爷把他叫到家里,用草药熬汤给他洗,又给他吃了几付草药,调理不到半年就好了。后来蒋书记到大医院作了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人也精神了。曾大爷60岁大生日时,蒋书记还亲自到家里恭贺,表示感谢。
另外一个是学校的一位女老师,得的是淋巴结核,下巴两边都肿起很大,长沙和桂林的大医院都去过,医生怀疑是癌症。在长沙某大医院做手术切了一个,在等待化验的过程中,女老师的心理压力非常大,几乎痛不欲生。手术后的化疗,头发脱光,牙齿也松动脱落,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回到瑶山后,听人说起曾大爷治淋巴结核有一手,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到曾大爷家里。曾大爷凭自己多年行医的经验,上山捡回些中草药,帮她敷了一贴,又熬汤让她喝了两付,肿消下去了,人也慢慢恢复了元气。女老师说是曾大爷把她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她对瑶医瑶药真是“口服心服”了。
曾大爷吸了一口烟,指着房前屋后,告诉我们哪种是“千层楼”,哪种是“七叶一枝花”,是用来治疗哪种病症的。曾大爷缓缓地说,根据药物普查记载,在大瑶山里生长着可药用的植物有149科、1300多种,药用动物则达到200多种。这大山就是一个巨大的药材宝库,就看人会不会用了。还告诉我们瑶医用药的一些禁忌,比如淋巴结核病人,羊肉和魔芋是不能吃的,沾都沾不得。问他为什么,曾大爷笑笑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是我们从实践中得出来的经验,反正不能沾,一沾就复发。
正说话间,曾大爷的女儿从山上回来,背了一竹篓的草药。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瑶家阿嫂,身材微胖,面色红润。她告诉我们,历代瑶民“进山唯恐不高,入林唯恐不密”,是典型的“高山民族”。
他们游耕于深山老林之中,生活的高山多雨多雾,常年与瘴气、寒气打交道,容易受疾病的侵扰,加上毒蛇、毒虫侵袭,真是防不胜防。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生存且很多瑶族妇女大都生育有几胎,但奇怪的是,这些瑶族妇女却很少患妇科疾病。瑶族妇女被誉为“世上最干净的女性”,得益于瑶家独特的“药浴”。“药浴”是瑶族祖先独创,族内独有,传内不传外的保健良方。它以几十种,甚至上百种中草药配方,经过烧煮成药水,入杉木桶,人坐桶内熏浴浸泡,让药液渗透五脏六腑、贯通全身经络,从而达到祛风除湿、活血化瘀、排汗排毒的功效。瑶家人自古以来以药为生,与药为伍,很多人都认得几味药材。鲜药的有效成份未经破坏,疗效比干药好,因而瑶族群众家家户户都有在自家房前屋后种植草药的习俗。草药一般都是用来泡澡,比如妇女生孩子,满“三朝”都要洗药水澡。婴儿洗后,可提高免疫力,好带;产妇洗了,可以驱风去瘀,补身强体。也有些草药不单可以泡澡,还可以用来泡酒,既可以喝又可以搽,用起来很方便。
曾大爷的女儿擅长治毒蛇咬伤和妇科的一些疑难杂症。说起自己行医的缘由,曾家阿嫂说,还不是因为自己被五步蛇咬了!大家都知道五步蛇是毒性很强的一种蛇,民间传闻被五步蛇咬伤,人只有走五步远的时间就会毙命。幸好父亲在家,又懂点蛇药知识,只见他当即立断,把一只碗敲碎,捡起瓷片划开伤口,使劲挤出乌黑的血来,然后随手摘了几片黄金树叶,几片红辣鸟叶,合在一起揉烂,搓伤口,最后把几种草药捣碎敷在伤口上,没几天就好了。那个时候看到父亲的手那么巧,就萌发了学医的念头。从小在家里帮父亲采药、炒药、晒药,多少也学了点皮毛。光是从治毒蛇咬伤来说吧,我们知道的中草药有三十多种,常用的也就五、六种,所以在房前屋后种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被毒蛇咬伤后,千万不要随意走动,免得蛇毒游走全身。一定要抓紧时间处理伤口。伤口出了血的,说明毒蛇的牙齿就不在伤者的肉里了,要尽快捏住靠近心脏那头的血管,免得毒气上行,接着用清水冲洗伤口,把血水挤出来;如果伤口没出血,肿胀发黑,那就是毒蛇的牙齿还在伤者的肉里,就要赶紧找干净的利器划开伤口,一般是将瓷碗打碎,不用铁器,怕得破伤风。伤口划开之后,尽力注意把毒蛇的牙齿挤出来,其他的处理就同前面的一样。最后还是要敷药,瑶药很神奇,很多是西医无法比的。像痧、痨、痰、毒、瘀等,西医靠打针消炎,我们瑶医就用草药熬水喝、用草药来外敷,好得还要快些。
接着,曾家阿嫂把刚采回来的草药洗净,她说她要炒药给我们看。
瑶医治病讲究医药相结合,医药不分家,行医者必识药,采药者必懂医。瑶医自古以来都是自己诊病,自己就地采药加工,配方用药。家家不同,户户相异,独特而神秘。制药的过程一般是不让外人看的。但曾家阿嫂还是很热情地邀请我们进屋观摩。此处不再赘述。
说到瑶医的治疗方法,曾大爷如数家珍。他告诉我们:除了采用本地的草药内服、外洗、外敷和熏、熨、佩带等之外,还有药浴、拔罐、药垫、火攻、杉刺、陶针、针挑、刮痧、挟捏、蛋灸、艾灸、油火灯灸等等。治疗的病种涵盖了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皮肤科、五官科及神经等各科,对一些疑难杂症的疗效非常的显著。如治疗蛇毒、风湿、伤寒、骨折、以及肝炎、肺炎等病症,能起到西医所不能及的疗效。
“那您认识多少种药呀?”我问。
老人伸出四根手指:“四种。”
“才四种?哪四种?”我表示不信。
“凉药、暖药、表药、打药。”老人笑笑说,“是不是四种?消炎解毒、利水消肿的凉药,如竹叶伸筋、铁马鞭等;驱逐寒湿活血的暖药,如满山香、石龙藤等;解除表证、治疗小儿疳积病的表药,如泽兰、甜酿草等;治疗跌打损伤、毒蛇咬伤和打胎的打药,如竹叶老根等。”
我恍然大悟。心想,这老叔还挺幽默的呢!
“那你们的收入还可以吧?”
“我们瑶人行医不讲收入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遇上急事难事了,上门来找你,是看得起你。一般有病来找有都是困苦人家,我收了人家的钱倒是过意不去。多少由人家随意给点,反正草药也是自己上山采的,又不花钱又不要米。现在自己年纪大了,就当修来世做点善事吧!”
曾大爷也跟我们说起他的困惑:现在的瑶医普遍年龄偏大,文化水平不高。瑶族没有独立的民族文字,瑶医瑶药在千百年的发展中,都是以师传徒、父传子、母传女的口耳相传的方式进行代代相传。现在的年轻人因为经济利益关系,又不想从事这个收入偏低的行当,少数几个学医的,也不愿回到偏远的大瑶山里来。我们的祖先在长期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疾病的斗争中,积累了利用草药防病治病的丰富经验,形成了独具一格的瑶族医药,很多偏方验方怕是要失传了哟!
曾大爷建议县里开展民族医药普查,调查一下全县的山场到底有多少种药材,并有计划地形成规模化生产;摸清全县有多少瑶医,外出流动行医的有多少,分年龄段进行培训,以保持瑶医队伍的稳定和健康发展;鼓励大家把那些秘方验方贡献出来,把自己的医术毫无保留的拿出来,做到取之于社会,造福于大众,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