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妈的夏天,不热
三伏暑天,气温三十七八度,一个字“热”。
夜晚,阿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撸一把脸,手上全是水。低头看胸前,一个个汗珠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一会就在乳沟那汇成了小溪流。她已经洗了两次澡了,不想再去洗,洗完澡,衣服还没有穿好,就又是一身汗了。
阿紫岁数不大,刚过50,肠胃不好,禁不住空调电风,一吹肚子马上给颜色。老公在房间里开着空调,看着世界杯足球赛,她是望而生畏。这两年,夏天一到,她只能同老公分居,住在隔壁女儿的空房间。
快12点了,阿紫还是睡不着。房间的窗户已经开得最大化了,没有一丝风吹进来。窗外的空调外机“轰轰轰”一会停,一会响;楼上空调的回水刚好滴在自家的空调外机上,“嘀嗒嘀嗒”一刻不停;阿紫本来就热得心烦气躁、全身冒烟,空调外机的吵闹声就像点着的柴火烧烤着她,任凭手中的小蒲扇怎么扇也无济于事。
她看着手中的小蒲扇,觉得跟母亲曾经用过的小蒲扇没有什么区别啊?大小一样,颜色一样,材料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母亲的小蒲扇有母亲用碎花布亲手包的边。她的小蒲扇没有,买回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可是没有包边并不影响风力吧,为什么怎么扇就没有母亲扇的凉快呢 ?她想要是能像过去一样,在外面露天下搁张床,躺在上面,躺在母亲身边,一定很凉快。可是现在往哪儿搁床呢,小区的路上?花圃里?怎么可能,简直是天方夜谭!再说母亲呢,母亲在哪儿?阿紫的眼睛好像也流汗了,要不怎么湿湿的,唉,还是小时候好啊,阿紫的思绪飞了……
门前长着一棵枣树,几棵楝树,一棵刺槐树。傍晚时分,知了还在树上,翘着屁股高喊着:“热死了,热死了!”
母亲肩上搭条毛巾不停地忙碌着,时不时地用毛巾擦去脸上的快要滴落的汗水。她搬出小长桌,将烧好的稀饭盛在一个大瓷盆内,放在小长桌上,让它自然慢慢冷却。一盘腌制的刚从菜地摘回来的黄瓜,几粒碧玉般晶莹的蒜瓣点缀其中,清新淡雅;几枚煮熟的咸鸭蛋。晚饭准备就绪,母亲挑起水桶去河边挑水,浇一浇门口的地面。水泼到地面,“嗤嗤嗤”有白烟泛起,如同仙境一般。接着母亲就在树下铺床了。床很简单,搬出两张长凳,放上两块木板,铺上凉席,放下蚊帐,成了。
蚊帐顶有两个角分别固定在两棵楝树上,另两个角固定在系在枣树与刺槐树上的晾衣绳子上。早上起来,蚊帐往上一掀,凳子、木板、凉席撤回家,床没了。
晚饭时, 一家人团座在小长桌边,妈妈的凳子边放着一把小蒲扇。大家呼啦啦喝着已经凉透的稀饭,嚼着脆呱呱的腌黄瓜,掏着冒油的咸鸭蛋,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家常,其乐融融。
“妈,热!”阿紫叫道。
“你慢点吃,妈给你扇扇。”母亲一边吃着,一边给阿紫轻轻地扇着。
“妈,我也热。”阿紫的哥哥又叫起来。
“来,跟妹妹坐一边来,妈给你俩一起扇。”
晚饭后,阿紫躺在树下的床上,母亲坐在她身旁,手中的扇子扬起,清凉温柔的风轻轻抚摸着阿紫。
“妈,知了白天喊热,晚上为什么不喊了?”
“你热吗?”
“不热。噢,我知道了!晚上知了妈妈回家给她扇扇子了!”
“阿紫,真聪明!”
“妈,那天上的星星也不热吧?他们白天是不是怕热不敢出来?”
“是的,白天星星妈妈要干活,没空给他们扇扇子,晚上星星妈妈回家了,就带他们出来啦。”
“妈,你热吗?”
“不热,妈妈扇的风啊又大又多,阿紫有,妈妈也有啊!”
“噢。妈,我想听故事。”
“好。一天晚上,妈妈要去山那边看望生病的外婆,留下姐妹两个在家看家……”妈妈轻轻地扇着,柔柔地讲着,阿紫睡着了,小鼻子一动一动地,发出细细的鼾声。
那边老公的世界杯足球赛还在继续,这边阿紫紧握小蒲扇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了床上,“呼……呼……”的鼾声、“轰轰轰”的空调外机声、“嘀嗒嘀嗒”的空调回水声,奏成了一首夏夜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