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爱】怀念父亲(散文)
七年前的4月9日,德高望重的父亲因癌细胞扩散,终以87岁高龄与世长辞了。子孙后辈为之哭泣,街坊邻里为之惋惜,凡是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一位历经沧桑、热心助人的好人。”
十多年间,我们家几位亲人相继谢世。先是老祖母,尔后是母亲,这次是父亲——一位受人尊敬与爱戴的人。他一生跌宕坎坷,亲身经历了民国及建国后的诸多大事,是家乡的一本“活字典”。
父亲生于家乡德城镇惠积街,年青的时候曾任过城镇附属小学校长、广州郊区江村小学校长等职务。曾考入广州大学就读,由于抗日战乱,只拿到肄业文凭。在家乡期间,由他舅父介绍,参加了国民党一些社团组织,解放初竟遭错误关押。后来曾往广州秀丽小学任教,后又转广州港务局工作,60年代被压缩回乡。为了养家糊口,父亲在家乡拉起大板车干起搬运工。1969年,正值文革中期,他又与老祖母一起以“战疏”之名下放本县武垄公社播荫大队务农。
在农村几年,他种田、勾香、砌砖,样样在行;新屋画画,过年帮写春联,甚是热心。有时大队举办运动会,又推选他做篮球教练,让队里获得好几个名次。村里的乡亲根本就没把他当成另类,而是一名落泊的“文化人”。记得有一次修筑水渠,父亲在与人抬一条石柱的时候,不慎跌下沟底,头破血流昏迷不醒,被送进医院救治。大队支书和众多村民都涌向医院探望。父亲最怕去医院,也最怕打针吃药,他只住了两天就出院了,最后是老祖母去药店买了几瓶双恙膏才把父亲伤口治好。
三中全会之后,父亲落实政策回城并平反摘掉帽子。这时他心情舒畅多了,虽然被安排在城镇建筑队有点屈才,但环境比以前宽松了许多。在建筑队里他一直干到退休。这期间,只要街坊邻里叫他砌个灶、建个房子,他都热心帮忙,只收一点人工费,有时干脆不收钱。他常说:“人家信得过才叫你做,你还收钱说得过去吗?”因此街坊邻里都亲切地称他为“熊哥”。
退休之后,家中孩子慢慢长大了,环境也渐渐好起来。他先后参加了“北京夕阳红老人团”旅游,与儿女们游览了香港、澳门、深圳、珠海、广州等地。这期间,他突发灵感,用颤抖的手书写起心中的文字。依他所言,这才是他作为知识分子的老本行。自从解放初从事教育事业以来,到现在已整整30多年没动过笔了。至此他一发不可收拾,写旅游随笔、人生感悟、家世回忆,而记录最多的是家乡的一些轶事和典故,如关福园酒厂的兴衰、黄埔军校迁来德庆等大事,也有他老人家对开放改革以来翻天覆地变化的感慨,直至因病搁笔,足足15万字!
他的书稿横跨半个多世纪,字里行间,透露出父亲宽容豁达的胸怀,对历史往事的追忆与探求,以及对脚下这片故土的眷恋和美好生活的向往。父亲是想透过这些朴实的文字告诉我们:多一份理解与宽容,怀揣感恩之心,淡泊名利,珍惜生命的每一次馈赠。
病重住院期间,父亲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他不无遗憾地说:“这一生我已经满足了,但还有许多历史典故没整理、没写完呀,如果能看到我的书稿出版就心满意足了。”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一生坎坷的父亲想到的不是自己的不平,而是作为家乡的“活字典”,想把德庆更多的史实告诉世人。不为别的,只为给我们留下片言只字,让后辈们去感悟,去领略。
德高望重的父亲,不仅是家族的骄傲,而且还是德庆人的骄傲!作为他的后人,我觉得,完成父亲这一遗愿,这是作为大儿子的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最近,以德庆段西江之水命名的《锦水长流》书稿终于问世了。我想,这部书稿的出版,也许就是我们子孙后辈祭祀父亲的最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