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和他们
天性诡谲的七月近期甚为恣肆,喜怒无常悲欢难定。时而彪风怒吼狂雨倾盆天地混沌,时而淫雨霏霏柔情缱绻万物温润,时而云开雨霁天光澈朗千里一眸,时而又骄阳放纵地热氤氲闷燥不怡。
他坐在风调雨顺的会场里驾驭着庄严的主席台,一改往日散漫的姿态堂而皇之气宇轩昂的演说着那套程式化的分条逐理。贯彻精神安排任务提出要求陟罚臧否,一系列熟烂于心铿锵有力的八股式专业术语,使他的道貌更显岸然。台下千头参差万臂嗫嚅,装腔的、作势的、伏案的、挺拔的、眯眼的、私语的、羡慕的、崇拜的、嫉妒的、鄙视的、嘲讽的,各种大千世界的腹诽都在这里如诡谲的七月暗流涌动。
他语速均匀音律适宜,抑扬顿挫、情感精确与所讲内容高效协调达到了语言艺术的至善至美。当最后一段具有威慑力的语重心长的话语过后,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那掌声似雨后春笋、似久旱甘霖、似化茧成蝶、似百废待兴……
他们如释重负又如履薄冰……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蜂拥出会场的他们也从未意识到放下屠刀的意味,所以,立地成佛更是无稽之谈。他们只追求能让他们得以生存的物质盛宴,其它一切他们一概将归属为获取物质盛宴的工具。即使刚才他们对他在会场里一二三式的讲话,他们也是具有选择性的摘听一些关乎于自身损益的重点,并且始终坚持着一种煞有介事的仪容,为此才不失他们固有的形象。至于那些所涉业务上的陈词滥调,他们在不务正业中也能做到兢职业守,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自私的……
他出了会场,尽量在他们面前显露出雄姿英发谈笑风生的豁达。可魔鬼般的愿力不由自主地驱使他放弃那些他本该有的矜持,回归本性。本性是什么?连他自己都无从解释!他曾一度认为本性就是需求。可当他每一次的需求获取之后都让他感到不知所措更显茫然。好像只有在会场里他居高临下那精慎沉着的演说,才能短暂地让他感到充实愉悦。尽管他的骨子里也很悖逆,但那是不置可否的事实。
米兰昆德拉说:“人永远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他和他们都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的一粒尘埃,他们都在漫无边际歇斯底里地向着共同的一个方向挣扎,就像这七月的天象过程是无法预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