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遇见】 最美的遇见(散文)
虽然经过几家省、市级知名医院的检查,女儿被确诊为药物性耳聋,但是我与妻子仍然不死心,宁愿相信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是误诊。
那些年,为了给女儿治病,我们东奔西走,东拼西凑,不仅债台高筑,而且身心疲惫。我曾诅咒命运的不公,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我的女儿。
那年夏初,我又筹集了五千元钱,怀着一线希望去京城,前往301医院为女儿做检查。一夜的火车,一家三口人连个座位都没有。火车上,或坐或蹲或站,尽管十分疲乏,但拥挤的人群,嘈杂的声音,都使人难以入睡。好容易挨到天亮,火车在八点多钟到了车站。
下车后,我们就直奔301医院。在医院里,我们打着哈欠排队、挂号、就诊、检查,每一项都让人感到焦躁不安。下午四五点钟,好不容易才挨到检查。女儿走进检查室的那一刻,我的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地跳个不停。多渴望能出现奇迹,祈祷女儿的病不是从前检查的结果。医生却说,你们先回去吧,检查结果明天才能出来。我们只好忐忑不安地离开了医院。
天暗下来了,繁华的京城,到处是灯火璀璨,霓虹闪烁。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可是,我们根本无心欣赏风景,急需找一家旅店,安顿一下焦灼的心情和疲惫不堪的身躯。
街道两旁的高档宾馆,我们是不敢入住的,为了省些住宿费,我们只好到偏僻一些的小胡同去寻找客店。正在我们苦苦寻找时,幸好有一位热心人,把我们带到了一家客店。等办好了入住手续,进入房间,我才明白所谓的客店,实际上是由地下室简单改造而成。房间又低又暗又潮湿,空间十分狭小,一张简易的单人床,就占去了大半部分的空间。身心疲困的我们,也不在意条件怎么样啦,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有个休息的地方就不错了。
第二天早晨,当我们正准备离开时,店家却挡住了去路,说要加钱,否则不准走。我质问他,不是说好的每张床八十元吗?怎么变成二百八十元呢?那个人嘿嘿地干笑着说:“没办法,这两天小长假,旅游旺季,涨价是正常现象。有意见开始就别住!”我正与他理论,四五个戴墨镜的年轻人围拢过来,咋咋呼呼的说,怎么?想耍赖啊,住店不交钱!女儿吓得直哭,我只好认倒霉,又多交给了他们六百元钱,满怀委屈和愤怒,离开了那家客店。
回到医院,拿到检查单,我和妻子的心彻底凉了。女儿的病现在尚无法药物治疗。医生说,女儿只能佩戴助听器,或者人工移植电子耳蜗。而电子耳蜗移植,要高达一二十万元。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妻子抱着女儿不停地哭着。其实我心里明白,这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以前多年的求医,那结果不是早写在专家医师的笔下了吗?只是我们不愿相信事实,才抱着一丝幻想而来,希望全国最好的医院能给我们一个奇迹。可现实又一次击碎了我们的幻梦,看着女儿那可怜无助的泪眼,我的心如刀扎一样的疼痛。
我们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医院,直奔北京西站,想尽快离开这让人心伤的地方。可是好不容易排到买票窗口时,却被告知,回家的那趟列车票已售完。无奈,只能等到明天才能回去。一家人都阴沉着脸,但是也无计可施。我叹口气说,既然走不了,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们不妨到天安门去转转吧。就这样,我们混在如织的游人中间,在天安门漫无目的的走来转去,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不觉间,灯火又点亮了夜空,我们只好去寻找住所。豪华宾馆的招牌闪烁着,我们像躲避瘟神一样,敬而远之。我们又开始寻找那些普通的客店,我们来到那条客店集中的街道,一家家问寻着。那些客店,有的要价太高;有的店主上下打量着我们,二话没说,摆着手示意客房已住满,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我们寻来找去的,时间很快已经到了晚上九点钟了,仍然没有找到投宿的客店。我神情沮丧,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妻子和女儿不停地抱怨说,腿痛的厉害,要走不动了。难道真的要露宿街头吗?我心里犯着嘀咕。
我们又来到了一家客店门前。朱红的大门,门头上,左右各悬挂着一只红灯笼,妻子和女儿几乎迈不动步子了,她们干脆一腚蹲在地上。我急切地拍打着大门上的门环,门终于开了,门内闪出一位中年妇女,衣着华美,装扮入时。齐耳的短发,显得干练精神,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带着京味儿。她笑着说:“有什么事呀?”妻子急切的说:“住宿,我们住宿!”中年妇女看了我们一眼,和气的说:“哦,进来吧!”我忙问,每个房间多少钱?她用柔和的声音说:“不贵的,和别人家一样,每个房间三百元。正好还剩两个房间,够你们用的。”我和妻子相视看了一下,有些面露难色。因为这两天的花费已近四千五百元,我们仅剩五百多元了,光回去的火车票就要三百多元,加上还要吃饭的费用,我们实在拿不出住宿的六百元了。我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能不能少点?我们剩下的钱真的不多了。”她并没有表现出不屑与反感,笑笑说:“好吧,那就五百元吧。”我立在那儿,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妻子流着泪向她诉说了我们经历的遭遇。中年妇女听后,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动情地说:“小姑娘真是不幸啊!这样吧,两个房间收你们一百元,省下的钱买个返程车票吧。出门在外,挺不容易的。二楼南头那两个房间空着,我给你们简单登记一下,时间这么晚了,快点休息吧!”然后她又告诉我们,开水房在哪儿?卫生间在哪儿?我们都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天亮了,我们匆匆洗漱了一下,就像店主来告辞,那位中年妇女微笑着说:“起这么早,不多休息会儿!昨晚休息得好吗?”我和妻子连忙鞠躬致谢,说:“多亏您好心,不然我们会流宿街头的!”女儿也学着我们的样子鞠了一躬,店主笑得有些合不拢嘴,说:“没什么,人谁没有个七灾八难的,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值得一谢。”她又告诫我们,车站人多,要多留心,小心孩子走散了。她把我们送到门口,笑着说:“回去吧,路上小心点!”我们一家千恩万谢地向她挥别。
遗憾的是,我们一直不知道店主的姓名,也忘记了她的客店的店名和具体位置,连写一封感谢信的愿望都没有实现。茫茫人海,萍水相逢,在异地他乡,在我们走投无路时,她,一个陌生人,却给了我们家的温暖,给了我们胜似亲人的关爱。
事情虽然已过去好多年了,但是那个女店主温婉的笑容,和悦的声音,仍清晰的留在我的心底。一次偶遇,终生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