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树影(随笔)
一扇向阳的窗,窗外树影婆娑,有带着爬秧的绿叶趴伏在窗棂上,窗台下放一张桌子,桌子上一本喜欢的书,一支笔,一沓可供随记心情的素纸,坐在桌前,可看书,可写字,可遐想,可默默流泪,可偷偷欢喜。有阳光透过树影透过绿叶,洒在窗台上,洒在桌子上,洒在房间的地上,宁静,清凉,温馨。
这是我的树影情节。小时候我们家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树,有妈妈种的梅豆丝瓜葫芦,梅豆开的紫色的花,丝瓜和葫芦开的黄色的花。夏天和早秋,院子里的围墙和房子的墙上都爬满了绿色的秧,叶子间开着簇簇的紫花和朵朵的黄花。
我和奶奶一个房间,我们的窗户外也爬了藤蔓,和藤蔓上的绿叶和花朵。夏天的午后,我和奶奶睡在那张竹床上,奶奶用拧了凉水的毛巾刚擦拭过,躺下去凉阴阴的。奶奶闭着眼摇着手里的蒲扇,为我驱赶蚊蝇,我睁着眼看窗外的阳光透过叶子和花朵,洒在窗台和地面上的光斑。知了没有停顿地叫唤,村庄的夏日午后真安静。
今天来看妈妈,进到房间,一窗的绿荫,我说,哎呦,这绿叶这好看!妈妈说,我种的丝瓜,秧苗长得很旺,就是不结瓜。我说不结就不结,这样多好,房间里阴凉,都不用窗帘了。妈妈看我对她种的丝瓜感兴趣,又给我介绍她种的南瓜冬瓜,还有两颗花椒树。我指着一颗葡萄树,妈,你还种了葡萄树?妈说,可能是楼上谁吃葡萄扔下来的葡萄籽,它自己发芽长出来这么高了,那边还有一颗小的。妈妈述说着她的成果,我知道妈妈为了种这些,把我家楼前拆迁的楼房留下的废墟,一点点平整好,费了很大的功夫,为此还和社区办事处的人一番争论,后来妈妈把一片废墟弄成了小花园,办事处也不再说什么了。
妈妈满头的白发,我也是半头的白发,时间可真快,日子可真不禁过。我的树影情节,源自于我的村庄,源自于童年的村庄里曾经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两颗老枣树,院子里有我的奶奶,院子里有我们全家其乐融融的日子。
离开小时候的村庄这么多年,村庄里早就物是人非,甚至物也不是了,村庄已不是童年的村庄,人也都是陌生面孔,偶尔一个依稀熟悉的,也惊诧怎么老得成了这个样子,忽然想起自己的半头白发,心生一丝悲凉。我们的村庄比以前时尚了很多,楼房,水泥路面,可它面目全非了,不是我记忆的样子,所有记忆里的美好都只能是记忆。过去的就像是梦一场,是虚无。时间是虚无的东西,人生是一场虚妄。生命在时间里飘荡,最后又消失在虚无里。
每天攒一点看得见的东西,日积月累会越来越多,时间可攒不住,日子也攒不住,并且是越积攒越少。人生就是来世界旅行,一路走一路扔掉身上的行囊,包括情和物,有被动有主动。舍弃一些东西的时候总是伤心,心被一次次地伤会痛,所以西方宗教说人生来是赎罪的,佛也说要普度众生。既然我们都是芸芸众生,也难逃苦海,唉,认了吧,留一点美好的记忆,和对美好的向往,也算是苦中有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