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躺在自家床上，家里来了客人，他却再也不能起来应酬，和客人唠嗑，陪客人喝酒。他就这样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双眼呆滞无神，嘴角流着口水，鼻孔里插着食管，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咕噜咕噜声，一只手胡乱摆动。瘦得皮包骨的老冯，就像骷髅，让人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几年前，在商海游刃有余的老冯在一次突发脑溢血后，虽经过抢救保住了老命，却成了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的废人。失去思维能力的老冯从一个精明透顶的人变成了再也感受不到他人喜恶厌憎的痴人。
　　 客人吃饭后都只顾着和老冯的老婆聊些家长里短，再没人跑到老冯的房里和他说话，反正老冯现在啥也听不懂，啥也说不出。跟他说也是白说。
　　 这时，有一个人离开客厅，静悄悄地来到了老冯的房间。他看着毫无反应，看起来又呆傻又丑陋的老冯，轻蔑地冷笑一声。他走到床沿边，盯着老冯看，如果房里安装了摄像头，一定能清晰地拍下他那张堆满厌恶的脸。此时的老冯根本感觉不到眼前人浑身携带的寒气，他的空洞无神的眼睛还是死盯着天花板，并不理会来人。
　　 盯着老冯看了良久，此人伸出一只手，在老冯脸上轮流拍打，口里并反复说:“你咋还不死?你咋还不死?你这废人，可把我姐害惨了。天天为你端死端尿，擦身翻身，喂东喂西，哪也去不了，觉也睡不安，人都快被你拖垮了，你咋还不死，你这废人！废人！！！”
　　 此人只顾着拿老冯发泄，也没顾得上门是半掩的。老冯现在是木头人，啥也不知道，任凭那个人打他的脸，只是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
　　 “小路，你在干嘛呢?”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站着老冯的老婆。她的样子看上去没异常，似乎没撞见那一幕。
　　 “我……我，我给姐夫擦……擦口水呢。”叫作小路的男人抹了一下额头，低下头，轻声说:“姐夫真可怜，真希望他早点好起来。”他走出了房间。
　　 “刚才有个以前的客户几年前盖房欠了我家钢筋款，送来了，说是知道你姐夫病成这样，本该早些还清欠款，只因一直没赚到多少钱才拖欠至今，从外地回来后就来还钱了。他正在和那几个亲戚说话，说起你姐夫当年好能干，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又吃得苦，还说等下要过来看你姐夫，你先去和他客套几句吧，他说认识你呢。我要先给你姐夫喂牛奶了。他饿了，说不出来，但我晓得该喂牛奶了。你姐夫虽然成了这个样子，也不能虐待他，毕竟他为这个家付出过心血。”
　　 男人听了这句话，没有作声，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