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补鞋
鞋子破了,补上一块补丁接着再穿,那是上个世纪70年代的事情了。记得有一天,我穿的一双球鞋前面被脚指头顶破了,便来到街上,找到那个全大街唯一修鞋人的地摊,准备修鞋子。
修鞋师傅是个40多岁的汉子,长得很胖,也很黑,脑袋已经谢顶,门牙外露。他的胸前围着蓝色的围裙,上面戴着一枚白底红字的圆形徽章,是个国营服务公司的职工。我来到修鞋师傅面前,在客人的马扎上坐定,将脚上的球鞋脱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修鞋师傅的面前。那修鞋师傅见一双破球鞋带着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忙用手掩着鼻子连连说:“真臭,真臭!”并用手示意我将鞋子先放到一边,说:“先放在那凉凉臭气,过几天再取鞋来吧”。
我一听修鞋师傅这么说,便着急了,马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给修鞋师傅递了过去,又掏出火机给他点着了烟,说:“师傅能不能费点心,现在就给我补上鞋?你看,我等着走呢!”
修鞋师傅使劲地抽了一大口香烟,待烟从口中喷出后,脸色也好看了一些。他将手中的烟卷看了看说:“烟倒是不错,就是你的鞋不怎么样。好吧,把你的臭胶鞋拿过来,给你补上。”说完,接过我递过去的鞋子,抱着那只臭球鞋,补了起来。两只鞋子很快就补好了。
“多少钱?”我小声的问道。
“四毛。”
“怎么这么贵,买一双新球鞋才一块五毛钱。”
修鞋师傅嘴里斜叼着烟卷,看着我说:“你的球鞋那么臭,能把人熏死!多加的熏人钱。”说着,他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子,叫我先到那里交钱,开票,再拿着盖有公章的小票回来取鞋。他怕我不交钱跑了,将补好的一只球鞋递过来叫我穿上,又给了我一只拖鞋,说:“交钱去吧,回来拿小票换那只鞋。”
我趿拉着一只拖鞋,憋着一肚子气交完钱,回来再穿上自己的另一只补好的球鞋。在离开那个地摊时,背后传来修鞋师傅和那个女会计淫荡的笑声。“这两个鸟男女!”我恨恨的想,明天再说!
第二天,我在宿舍里找了一双同伴们准备扔掉的一双高腰破皮鞋,用麻绳绑好,带着它又来到了那个修鞋的地摊。那个修鞋师傅看见我说:“你怎么又来了?”
“修鞋,”我说。
修鞋师傅接过我递过去的破皮鞋,拿在手里反复查看:皮鞋的底已经散开了层,皮鞋脚面也被脚指头顶破了皮,露出黑乎乎的大洞。看着里外满是灰尘的破皮鞋,修鞋师傅盯着我说:“我就够邋遢的了,你比我还邋遢!”说着皱起了眉头。我怕修鞋师傅拒绝给我补鞋,用话激将他说:“您要是修不了,那我就拿回去。”修鞋师傅斜着眼看着我说:“还有我修不了的鞋?先把鞋放这吧,过两天再取。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修你这种鞋,贵——啊。”我听说后,忙连连点头说:“行,行!只要你能把它修好。”
过了几天我去鞋摊,看见那双破鞋还放在那里,根本没给我修。我小心地对修鞋师傅说:“老师傅,快把我的那双破鞋修好行不,我等着穿呢。”修鞋师傅头也不抬地说:“等着吧!”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我又去了修鞋摊,看见老师傅正提着我那双没有修的破鞋,摇晃着往不远处的那间小屋子走,看样子他是在收摊。我心里暗笑:来回提溜我那双破皮鞋,这老家伙也不嫌费事!就这样,我没事就去那个鞋摊催他赶快修鞋。那个修鞋师傅好像和我较上了劲,就是不给我修鞋。为这事,我找了他们服务公司的领导,告了那个修鞋师傅一状。别说还真管用,终于有一天在我去他的那个鞋摊时,看到了我那修好了的皮鞋。
“多少钱,”我陪着小心问。
“一块!”修鞋师傅张着大嘴,喷着吐沫星子冲我说。
“这么贵?!你看,我就有四毛钱,给你们行不?”看见他不理我,我又说:“再说收多少钱,你也落不着。”
“不行!一块钱,一分钱也不能少!”修鞋师傅没好气的说。
我没有再说话,扭头走了,可是心情是愉快的。
过了几天我又去那个鞋摊,看见我那补好了的皮鞋还在那里摆放着。就这样,我没有事就去光顾那个鞋摊。终于有一天,那个修鞋师傅看见我不耐烦地说:“四毛就四毛吧,把你的破鞋赶快拿走!”这一回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就是女人们常说的那种浪笑。在我笑够了的时候,我告诉那个修鞋师傅:“我的这双破鞋本来打算扔到垃圾箱里,结果多走了几步,交给您啦,哈哈哈……”修鞋师傅没等我笑完,拿起我那双修好的皮鞋照着我就砸了过来,吓得我蹬起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到他鞋摊去招惹那个修鞋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