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祝福江山】张老汉买药(散文)
张老汉得了个慢性病“结肠炎”,用农村话说叫“鸡鸣泻”,也就是说在黎明鸡叫时,肚子痛疼,就赶快要上茅房。
这个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每天上二、三次,最少也是三次茅房。记得大前年张老汉在县医院住了二十多天院,也没有多大效果,老婆一直在医院管护,遵照医生的吩咐,这是慢性病,让张老汉回去慢慢吃药疗养。
一天,儿子老三从他的商店回来看张老汉,张老汉正拿着长长的烟锅,饱饱装了一锅烟,贪婪地吸了一口。儿子在屋里转了一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又掏出高档拨轮防风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吐出一圈圈烟雾,他连张老汉让都没让,然后两只手向后一背,抬头挺胸,好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那神态,真是难描难画。
老三临走时,连爸、妈也没叫一声,面无表情开门见山地问张老汉:"有啥事没?没事我走呀。"
张老汉老伴听说儿子要走,忙赶出来,把儿子叫到厨房,揭起衣服的下襟,从衣服兜兜掏出一张折得绉巴巴的五十元钱,给儿子说“妈这两天腿疼,上不了街,你把这五十元拿上,妈再没钱了,你添上十块钱,给你爸买上三盒‘结肠炎片’捎回来,你爸昨天就没药了,你添的那十块钱,妈过两天有了,一定还给我娃还上。”
老三接过钱后,一声不哼,转过身,嘴上叼着烟,吞云吐雾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老张的老伴正在给老张做饭,怱听隔壁二娃媳妇喊道,你老三娃给他爸把药买下了,让我捎回来了。他还说“药店只有两盒药,找下钱和发票都在一块儿。”说完隔壁媳妇回去了。
人老了不知心思多、还是疑心重了,老张老伴接过药,悄悄放到桌子上,她边擀面边擦眼泪,她想到底是药店没药了,还是儿子不愿添那十块钱。她想如果她出门不管向谁借上十块钱,那三盒药也许会轻而易举的捎回来。
老张的老伴反过来又想,她老三娃负担也重,一儿一女正在上高中和大学,加之现在生意也不好做,这十块钱对老三来说也不易呀。
她泪又下来了,急忙用围裙擦了擦眼泪,她记起老三两岁多时那年发高烧,咳嗽不止,她吓坏了,抱到医院,被检查为急性肺炎,必须住院治疗,但没钱交住院费,她把家里仅有的八十元钱交了,还不够,她又心疼地卖掉了正下蛋的两只老母鸡,才算搭救了三儿子一条性命。
三儿子好了,她却病了,再也没钱买药了,她熬了些生姜汤喝了,睡了两天一夜才能下地干活了。
人常说:“父母心在儿女上,儿女心在石头上……”
她不敢往下想了,咱活了今日没明日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她把委屈压在心里,一个人承受,她不想让多病的老头再有什么心理负担,包括老三买药的事儿,她压根就没对老头讲。
张老汉和老伴养育五儿二女,三儿子七岁那年因得了个“大脑炎”,医治无效夭折了,以后四儿两女,老两口吃糠咽菜,养育成人。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张老汉的儿女都已长大成人,该结婚的结婚了,该出嫁的出嫁了,张老汉的子女事业有成,老大当兵提干后转业在市某机关,常年不回来,老二考学后两口在外地,老三脑瓜灵,善做生意,在镇上承包了一家商店,两口子做生意。老四在县上一个部门当办公室主任;张老汉的两个女儿,一个是教师,一个做生意。
张老汉和老伴守着近一亩大的院,五、六间老房,这老房是六七十年代盖的,常常是外面下大雨,屋内盆碗、塑料纸接着小雨,虽不愁吃穿,但危房时刻威胁着老两口的安全。村、组干部几次和老张儿女协商无果,大前年把两位老人拉入低保,他们不想看到老人被危房损伤,不想让上级说他们村组扶贫不到位。低保上报批下来后,紧跟着是危房改造,村、组帮扶干部,上报资料,危房改造很快批下来了。张老汉兴奋地向儿女们报喜,说终于能住上新房了,没想到大儿子说这样做给他脸上抹黑,一分钱不出,还发了一通牢骚。老二、老四好像商量好的,答应每人拿两千元,五条烟。老三是个“软面蛋”,犟不过媳妇。对老人说,他媳妇说了:“己搬走分家住,家里盖房不盖房与他没有关系,一毛钱不出。”
老人很感谢国家的扶贫政策,他不想给儿女出任何难题,娃娃们负担重,花费大,他不想让娃跟媳妇为自己盖房而闹气吵架,张老汉替儿子想着,并拿出了自己一生所有积蓄,又凭着老面子东倒西借,还有扶贫干部和村组干部的努力,终于盖起了三间半大房,另加了一间半厨房。
说实话,张老汉原真不想盖了,老两口都六十多了,有今日没明日的,晚上把鞋脱了,明早能不能穿上,还是另外一回事,无奈扶贫干部隔三差五来到家里,他也不能伤了扶贫干部的心啊。
房盖起了,张老汉却病倒了,不知是因为他劳累过度还是不注意饮食,记得那年张老汉把匠人送走第五天,他就因泻痢、浑身乏力住进了县医院。这算是张老汉多少年来第一次住院。
透视、化验、心电图、肝功、B超、小便等都做了,最后确诊为慢性结肠炎,须住院治疗。
老大听说父亲住院,给父亲打了一千块钱,让看病和买些滋补品。
老二问候了父亲一下,听说不要紧,汇出了一千伍佰元给父亲。
老三抽空去医院看看,借口生意忙,脱身离开医院,临走时还不忘带走亲戚朋友看老人的礼品。
老四还算好,在县城工作,常常看看,帮助一下母亲,老四媳妇偶尔送送饭。
两个女儿有空常来医院,换换母亲,给张老汉买些零碎吃的。
张老汉虽说住院,但无大碍,就是肚子不好,说上厕所马上就得去,老婆子也跟着在医院受罪。
张老汉这病,时轻时重,重了和老婆一起去住院,时间长了,他也懒得给儿女们打个招呼,反正老两口住着,有病扛不动了,老俩口把门一锁,拿上合疗证住院,总之,贫困户药费是百分之百的报销。
日复一日,春、夏、秋、冬四季轮回,留下的是追忆,是回忆,是过去的时光。
张老汉和老伴从迷芒中慢慢地清醒了过来。以后,他再也不去医院了,虽然医院全报销,但零花费也不少,他想再积攒些钱,包括老两口的养老金,还有粮食收入的钱,土地直补款、偶尔儿女给的零花钱,他想赶他死前把盖房国家补助后下欠的一万多元还上,他和老婆商量好了,不想给娃留尾巴。
医院开的那几样治“结肠炎”的药他了如指掌,不过是厂家变相地变换着手法,只是厂家不同,药名不同而已,治疗效果一个样。他这个“结肠炎”多年了,把他折腾得够呛,现在骄傲地说,久病成大夫,他也可以算做一个半拉子医生,特别是治结肠炎方面。
以后张老汉的药吃完了,张老汉自己去买,有时老伴去买,有了上次老三的教训,老两口谁也不再求了。
今年不知怎么,张老汉肚子一点也不疼了,也不那么快上厕所了,一切都正常了,不知是药吃好了,还是张老汉心情好了,老两口在新房里安度着自己的晩年。
在精准扶贫的过程中,有的真正赤贫户得不到任何救济(如若不信,我的房后就有一位69岁的光棍汉,现在的三间住房即将倒塌也没人管);而有些贪官污吏的父母与亲戚朋友却能吃上低保,拿到国家的救济和补助。闰土老师对此丑恶现象做了大胆的揭露,为真正的穷人出了口气,我为闰土老师的正义行动热烈点赞!